曾经，有一位天真的姑娘，我没有好好地珍惜。如今已身为慈父的我教育女儿，常说这样一句话：“孩子，将来你长大了，可千万别把男人的话都记在心里，因为那都是一句玩笑话。没有未来，没有句点。”
那时的我，纨绔子弟。我们家族追随时代潮流，掌握邓爷爷改革开放的策略，在深圳这块土地倒也划下几个圈圈。经济复苏，贵族世家，讲究礼节已成为必不可少的条件。但是，对于年少一辈的我们来说，如何挥霍金土，周旋美女的肉体刺激，已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活动。
一次意外，在腾讯QQ蓬勃发展的起始点，我竟然钓到了一条校园小鱼。一位未经社会洗劫的她在我眼前一亮，面对如此纯情的妹妹，我收起了自己富豪洒脱的气魄，玩起了没钱没米的恋爱。我有几次怀疑，眼前的这个姑娘是否真得无知？当一个男人没钱却要你请吃饭的时候，女人是否会流露出鬼脸？这样的理论让我感到好奇。我每次都是审视地打量她。一次次都是她在付款，她似乎欣然接受这一切。我已慢慢享受这不劳而获的乐趣。当然也会思考她的钱从何而来？她明明只是平价阶级的学生，一次次约会却花掉她一张张人民币。她总是天然呆地看着我，露出蓝天般的微笑。我说：“我从来没看过约会是女人付钱的。”她却笑得甜美回答：“钱可以再赚，但是情却买不来。”我心里数落着她，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男人都叫你付账了，却还在自以为是。
吃完了饭，便是夜游公园。似乎所有泡女孩的招式就是这个。只是令我诧异的是我们走在街道边，她竟然会愉快的哼歌，而且哼的还是台语歌。
我笑着问她：“什么事令你这么高兴？”
“吃饭呀！能跟你一起吃饭，我就很开心。”
“就吃那一餐五十多元的饭，有什么好开心的。”
“那这样说好了。你能够陪我一起散步，我就很开心。”
面对眼前的蠢女人，她难道不知道男人故意不让她回去是另有企图吗？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这条小巷是有点昏暗。隐约之中我还感受到身旁的她在发抖，脚步也慢慢加快了。心里便开始数落她：怕了吧！这个样子的楚楚可怜，是希望我把手搭在她肩上？以令她好好依偎在我的怀抱？
这些女人想攀上本大爷的钱，还早八辈子呢！本大爷才不会这么乖乖上当。结果一路上，我拦也没拦她一下，碰也没碰她一下。一路半个小时，绕了大半圈的“大中华”，她却突然发话了：
“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像‘大中华’那样的大老板。”
“得了吧！本大爷穷得要死。像那样的大总裁，那是痴人说梦。”
“但据说‘大中华’的老板也是白手起家。人家可以做到，你也一定可以。”
“小妹妹呀，你是活在象牙塔里的苗子，不知道社会有多可怕。就说这夜晚好了，我跟你才认识多少天，你就这样大晚上的陪一个男人在街上散步，也不怕我把你吃了。”
“你不会的。”她倒是十分肯定。
“我会。”我也十分肯定。
“你不会的。如果真要发生什么，方才的小巷子你不就对我出手了？而且我知道，真要是个坏人，又怎么会把丑话说在前头呢？”当她评论完一番过后，她又继续甩着手哼她的台语歌了。
有的时候，我真搞不懂这样的女人她在想什么？我一直坚信她与我过去夜场所认识的女人不一样。因为她的反应实在太过敏感。但是在某种场合下她又显得那么迟钝。
公园最后我没带她去。而是转手走向“购物中心”。在那里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她的肢体变得轻松多了。女人在购物面前是会发狂的。曾经我开着车载了多少女人来这里，不是嚷着要这个包包，就是要那件貂皮大衣。即使深圳这么热的地方，她们也还是要一件像样的大衣才能衬托出她的品味。我望着那向前跑的她，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令我傻了眼。她根本不看橱窗上展示的东西。一路直冲着地下“家乐福”广场跑。
“喂！你去哪！‘家乐福’有什么好逛的。”其实我长这么大，也没逛几次大卖场。为了配合她，今天的装扮倒显得很邋遢。一双大拖鞋，一件大裤衩，再加一件宽大看不出价格的球衣。这一身装扮要是被我那一帮老弟看到，非把我吐槽死。
“哎哟！这楼上的东西都太贵了。我就算是从大学出来，我也不可能买到上面任何一样东西。所以还是去去大商场，没准我还能买一瓶可乐给你解渴呀！”
“你说的是真的？就为了去买一瓶可乐？”这个姑娘倒真会过日子。
“嗯……除非你不喜欢喝可乐……不然我买雪碧吧！”
被她的对话我“噗哧”的笑了。她看到我笑，结果自己也笑得更欢了。
后来，我见着她那苹果似的脸，红通通地叫人看了想咬一口。我知道她对我有情，而我对她也开始认真。之后的每次我带她去夜游公园了。目的是想提醒她晚上别再跟男人出来，这样她会吃亏的。但是她只是睁大眼睛问我：“吃什么亏？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你会保护我的。我觉得很安心。”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女人说这话时的矫情。夜会的女人可不会这么害羞地低头，她们连脱衣服都是昂首挺胸的。我示范给她看何谓吃亏，那是我第一次吻了她的嘴，也是她的初吻……
我说不出那种甜蜜的味道。有一种被染上瘾的感觉。我怪罪她：
“瞧瞧你。你要对我负责了。”
“啊！怎么会是我？不是你对我负责吗？这……这是我的初吻耶……”
“但看你吻得这么淡定，怎么看也像是个经验老手。”我故意说她的。
结果她却被我弄得快哭了。一双眼睛渐渐融合兔子基因，红通水润的。
“你果然是坏人。这真得是我第一次……接……接吻……”
“我知道……我故意逗你的。我都知道。乖，别哭了。”我轻拍拍她柔弱的肩。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她的躯体是如此的弱小，足矣令一个男人想用一生去保护她。而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资格？突然间我却发觉自己竟然配不起她。
她很保守，总是瞄好手表，指针指到十点，说要做最后一班地铁回去。我总是给她下圈套，温柔放肆地诱惑：“去我那里吧，我可以抱着你睡。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可以安心的睡觉。”一般女人都是我不提她们便自动提出条件。但是她却摇摇头微笑着说：“对不起。我恋床。我从来没在外头过夜，还是学校的床我比较安心。你好好回去睡吧，别多想哦。明天我再来看你！”我就这样没理由地放她走了，为了当一个好男人的形象。
回到夜吧里，在灯红酒绿时分，几个兄弟拉住了我，“小子，你来认真的？别太邪恶了，赶紧放人家妹妹回校园里读书。她不适合你。不看看你的家庭，你母亲给你相亲个什么货色？”
几个兄弟都是过来人。门当户对很重要，有时娶女嫁夫，娶得是人家名门，嫁得是对方旺族。我知道她不是我家要得料，因为她家境太过寒酸。说白了只是一位没入社会的大学生。这样的一朵小雏栽在我手里，是否太过可惜？我从来没去过她的学校看她。她对我的话是随叫随到，满足了男尊女仆的虚荣心。
我是一个好男人？我不知道。但那次我第一次开着车去了她的学校。还把她吓了一跳。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看到我说得第一句白痴地话：“我以为你是打的来地，你怎么会有车？”重点是，她还不知道我开得是名车。那是我第一次对她请客，带她去香蜜湖吃烧烤。她说：“我让你破费了。今天这餐，我请不了了。太贵了。”我的确很开心，面对她的朴实，那是我唯一请她吃得最好的一餐饭。我告诉她：“过去的你请我吃了十次饭有了。我一次性地请还给你。”见她嘴巴张大大地感到不可思议，问我哪里来的钱？我真是觉得她可爱极了。第一次有一个姑娘这么问你，你的钱从哪里来。花在她的身上，她是如此地不自在吗？社会上的姑娘可是巴不得你尽量花钱，她们会觉得自身充满价值。但是，我必须伤害她。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必须担起家族重担，告诉她我家世背景。
她真得是吓到了。一脸呆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问我：“自己是不是真得没希望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吗？”我凝视着她，那一刻我没看到一个姑娘将被甩的眼泪，而是自发地想继续争取。我告诉了她一句玩笑话：“如果你考上了博士，我会考虑的。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听后沉默一回。那时我想她是知难而退了。谁知道她说：“我会努力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过后，我不再打扰她。她也没再打电话给我。我想她是想通了去做她自己的事。也许她已回去跟同学探讨了我们的关系，知道她已被无聊的爱情摧残了。没过多久，我接受了家里的相亲。一位长相不算难看的千金小姐，在纸金酒醉的家族世代里，我们订立盟约。
时间过了两年，就在我跟这新婚妻子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熟悉的电话号码响起了。我感觉到震惊，久久未平复地心境让我接起了那通电话。电话那头是她兴奋不得了的稚气语调。原来是她，那个知情淳朴的姑娘。她告诉我：“我现在已是名校的硕士研究生了。再过几年，我就会考上博士。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吧！”我坦然一笑。听到她这般用功为她感到自豪。但同时也害怕面对她的认真与努力。因为那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话。后来的几天，我听着她的校园生活趣事，面对一半是冰冷妻子的不可理喻，我更怀念这刺骨炎热的激情澎湃。我想找到她，想同她生活在一起。但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已婚的事实。面对水深火热的情境，我的兄弟多嘴地告诉了她自己的一切。
电话那头，她依旧开心的语气。她说：是我让她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让她明白世界上总有一层阶级是她努力也达不到的。她说她会继续考博的。因为我的一句玩笑话：这是我给她的定位。她说她一直都在用功学习，努力读书。
电话那头，响起了她模仿我平常开怀的调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希望我好好爱护自己的妻子。我没有出声，最后无奈地挂下了电话。我不知道男人流泪意味地是什么？也不知道一位爱玩烟酒红场的公子哥，是否真理解爱情。我想自己亏欠她的是一句承诺。
三年过后，我再一次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她熟悉的欢声笑语。她说，她已经考上名校博士了。我说：“很好呀。”她说：“是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龌龊，我向她说：“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钱不够用的话，我可以资助你。”她只是强颜一笑，回答我的心愿是自己心痛难以割舍的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多说一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笑得牵强了。我说：“只有你这没出过社会的人，才会这么想听到这句话。”
上天确实给我过一个美丽的礼物，我没有好好珍惜。从那以后，我与她便断了联系。我是有家室的人。妻子还是张口闭口都是钱，孩子喝奶要钱，探亲回家要钱，就连她出门买个包也要钱。我给了。一张张人民币花花得给。只有在发钱的瞬间，我才能看到八年前有一个姑娘也是张张人民币塞给了我。那是她的舍友秘密告诉我的，她说我工作很辛苦，担心我没有吃好的，她把奖学金全拿来请我吃饭了。
金钱何谓开？情为何处来？望着孩子渐渐长大，我不想说出那句叫我难以面对的话。幼儿园的校门口却喜欢挂着这样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珍重了，稚气的博士生，谢谢你曾那么认真地爱过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