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建军节来了,总想写点什么,来纪念自己的曾经,向已经逝去的青春致敬。去年,在网上“晒”了自己最后一张穿军装的照片,今年,要讲讲与我穿过同样军装战友的故事。
一天,我开电脑上向几个同事展示我和战友穆秭写的博客。博客的内容都是我们在部队当兵的生活和情感,记录着那年月,一群风华正茂年轻士兵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由于我没开通博客,所以,我把自己写的有关当兵生活的博客文章“贴”到了穆秭战友称之为“自留地”的博客上。
正在我“嘚瑟”起劲时,一位护士问道: “他为什么取名叫穆秭?”
“我这位战友姓李,木子李,所以谐音叫穆秭,是个作家”。我回答。
“有学问的人啊,起名都不同。要是我直接叫木子,省的起个姑娘名”。
“打住、打住,你看清楚,人家用的是‵秭′,古代一万亿的大数,不是姊妹的‵姊′,他长着胡子,是纯爷们”。我加重语气解释。
“哦,明白了,他是哥,不是姐。”护士自语道。
“这是医院骨科吗?”电话中一个操着南腔北调的家伙问道。
“您好,找谁?”护士问。
“我找阿武。”
“我们主任在做手术,现在不能接电话。”
“做手术,阿武还会做手术?你们医院有几个叫阿武的人?”
“一个,正在做手术”,护士礼貌的答道。
“你们院办,或、或者人事处、宣传处还有叫阿武的人吗?”
“我们医院只有一个阿武,是我们主任,在做手术,有、事、请、讲。”护士加重了语气,对南腔北调者似有不满。
“哦,阿武会做手术了。” 这家伙喃喃自语。
电话中那个南腔北调之徒就是穆秭战友。就是这个听似“无厘头”的电话,穆秭寻到了“失散”三十多年阿武战友。
我与穆秭相识于1973年, “分手”于1976年。在此期间,我们在114师创作组朝夕相处,完成了《灯光闪闪》、《重任在肩》等小说集的创作,我初步学习了文学创作的知识,写作了几篇只能称之为“习作”的东西。所以,在战友的眼中,我应该学文科,搞写作才是“王道”,而在穆秭的思维中,阿武应该是舞文弄墨之辈,怎能干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外科营生,实在出乎意料。
其实,从部队复员后,我在首钢当工人。听到能够参加高考的消息,我意识到,高考可能是改变自己人生的绝好机会。于是我以小学的水平准备高考。那段时间里,自己的生活状态就是“四点一线”,车间—食堂—教室—宿舍,一个字—“忙”,忙补习、忙高考。结果我的考试成绩达到了当时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于是歪打正着的学了医。毕业后忙工作、忙手术、忙论文、忙职称…… ,渐渐的与穆秭、与战友们失去了联系。那天我在病房里听到远在家乡的穆秭打来的电话时,激动不已,心想,这家伙没忘了我,同时,眼前浮现出我们在河北石家庄“骗电影”的一幕。
那是1975年的一天,我、小赵、穆秭等人在石家庄27军招待所为《灯光闪闪》定稿。傍晚,我们仨人百无聊赖地在石家庄街头闲逛,不觉来到一家电影院门口,当时正上映罗马尼亚电影《爆炸》。此前听说该电影以其惊险的故事情节、新颖的叙事方式、英雄主义的精神和异国的风土人情为当时“麻木”的中国人思想注入一丝“清新空气”。于是,我们决定到售票处买票,但被告之,电影票售罄。
“我就不信今天看不上电影”。穆秭有点愤愤不平。
“没票,怎么进去?”阿武显得没信心。
“肯定有留票,给当官留的。咱们就说是军区宣传部的,骗他们一下”。穆秭说道。
于是,穆秭打头,阿武居中,小赵殿后,哥仨径直走向电影院检票口。
“同志,有票吗?”一个小伙子挡住我们。
“我们是军区宣传部的,首长请我们看电影”。穆秭一撇嘴,把“首长”两个字说的“山响”。在部队,谁都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听说我们是“军区宣传部”的人,检票小伙子来了精神,跟我们套起了近乎。“军区电影放映队的李队长认识吧?”他像见到亲人一般,含笑问道。
“哦,李队长,认识、认识,他现在很、很忙”。穆秭点着头。
“小王还好吧?”小伙子得寸进尺。
“还好、还好”。听得出穆秭的声音有点变调。
冤家路窄,这小子怎么会认识军区电影放映队的人。我暗自叫苦。心想,别问了,再问就穿帮了。
正在我们处于窘境,山穷水复疑无路之时,小伙子似乎相信了我们的“瞎话”,不再盘问。
“请进。”小伙子侧身,让出入口。
我们仨人如释负重,鱼贯进入影院。
穆秭坐下,擦擦汗,惊魂未定,自言自语:“小王,我他×知道谁是小王”。
“看电影不要说话。”小赵小声说道。生怕检票的小伙子醒过闷来,将我们清除出场。
整整40年过去了,我们都有了国家认定的高级职称。我成了患者和心中的“骨科专家”,当年的小赵成为我国著名的“南极科学家”和地质学研究员,而穆秭当上了作家和某市的文联主席,某文学杂志的总编。我们常会津津乐道于自己人生奋斗的业绩,唯独羞于谈及当年“逃票”的这段经历。
此后的多年,京城以外的战友中,我与穆秭走的最近,联系最多,每年春节,我们都会用手机互致问候,。2012年大年初一,照例收到穆秭战友发来的贺年短信,我读后颇有感触,随即用食指(那时不曾有智能手机,更不会搜狗)一笔一划地在手机上回了“史上最长短信”,两千余字,共述战友之情,耗时一个多小时,耽误了上街买菜,以至于被夫人斥为“不务正业“。
在我的收藏中,有一张穆秭战友1977年春节寄给我的明信片,上面写道:严冬是寒冷的,但我甘愿在严寒中搏斗,因为我知道接踵而来的是明媚的春天。2015年春节,我把这张38年前的明信片扫描后用微信发给他,向他祝贺春节。
我写道:还记得吗?这是38年前你给我的明信片,每看到它,心中永远是“明媚的春天”。4分钱(这张明信片连同邮资为4分钱),维系了我们一生的友谊。战友间的友谊、情感与金钱无关。
穆秭“回信”道:40年这张纸片依然保留,温暖我心。
前年,我终于在家乡与分别37年的穆秭见了面,那天晚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似乎“去洗手间”都是浪费时间。有道是:小孩既憋不住话,又憋不住尿;成人憋得住话,又憋得住尿;老人憋得住话,但憋不住尿。我想,我和穆秭战友的情感能用“憋尿”时间来衡量吗?
八一建军节之际,仅以此文献给我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