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节,微信的照片里,家乡的亲人们正在吃团圆饭。多年以来,我和其中的许多人已经很少相见,有些孩子和年轻人的面孔,是陌生的。
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孩子,也站起身,举起杯子,附和着大人们的笑脸,临摹着自己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人情世故,开始表现得愿为庆宴增一分热情。
那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太,我的舅妈,就仿佛正在上下维持,左右照应的巧妇模样。那几位已逾花甲的老人,都成了健朗俊美的年轻一族。而真正的年轻晚辈,已然尽数隐去了身型。
一切就在眼前。那时的我是住在舅妈家的。
大表哥一头浓密的黑发永远向后背着,俊俏的面庞透着英气,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个画家,可那时,我们只知道他是最早一批插队的知青,去了内蒙古。每逢春节,
便和同是知青的大表嫂回来过节。他不仅是一群弟弟妹妹的长兄,还是我们整个院子里的偶像。小表哥在上小学,一有机会,我就追着和他一起玩,捉蜻蜓,斗蛐蛐
儿,放风筝......大表姐是工农兵学员,二表姐中学毕业进了工厂。三表姐最美,身材苗条,皮肤白皙,一双含蓄的大眼睛总像是要去掩饰自己的美丽。
手机轻振了一下,又有人在上传新的照片。大表哥身型已略显浑圆,脸上皱褶纵横,头顶白发稀疏。旁边是曾经美丽干练的大表嫂,她不久前做了脑瘤手术。小表哥驼着背,平日不胜酒力的他脸上已是绯红一片。三表姐正在给怀里两岁的外孙女喂奶,那奶粉是从澳洲买的。
多么想回到故里,对他们说:舅妈,您还是那个牵着我的手去合作社买菜的舅妈!大哥,你还是那个我又惧又爱,每逢春节就给我带回糖果的大哥!二哥,你还是那
个来去无踪影,无所不能的二哥!三姐,你还是那个领我坐在院
中的石榴树下,你轻唱着一支歌,我看你手中穿梭变幻的针线 - 的三姐!
泪眼模糊中,忽然想起去年来澳旅游的表侄子对我说的一句话:“表叔,你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