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鸦有个很好听的学名∶鸬鹚,家乡人叫它鱼鹰、鸦,而且将“鸦”字读成 “蛙”。
我们小学校河对岸有户放鸦人家,养了几十只鸦,不捕鱼的时候,就散养在门口的河岸上,小河干涸时,我经常和同学结伴到河对岸看鸦。老鸦在水鸟中可以称得上重量级运动员,它体长约七八十公分,全身黝黑,泛着蓝绿色光泽;眼珠金黄,眼神特敏锐;嘴长成锥状,前端带钩,鱼被啄到根本别想逃脱;它脖子长,具有大大的喉囊;脚上有全蹼,堪称游泳、潜水冠军。老鸦如果不下水,整天伸着脖子,喉囊一颤一颤地像哮喘病人在喘气,嘴巴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放鸦人看中的正是这大大的喉囊,下水前在它领脖扎上一根小绳,捕获的猎物可以贮藏在喉囊里。
放鸦用的小船两三米长,弯弯的像月牙,古诗中常提的“一叶扁舟”,可以在这里找到最佳答案。小船不下水就搁在岸上,用桐油抹得油光闪亮,上面盖着油布或芦席。放鸦时,主人将它倒扣过来顶在头上,到水边轻轻放下,也就七八十斤重,力大的人可以一人夹两条小船。
“放鸦的来了!”听到喊声,大人、小孩会不约而同地涌到桥上或小河两岸。那年月,河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人站在岸上能看到水中的老鸦如何追鱼,然后叼着鱼浮出水面。月牙似的小船在河面上灵巧打弯、滑行,放鸦人不断用长竹篙拍打水面,竹篙犹如指挥棒,老鸦一个猛子接一个猛子不断下水搜索,不一会儿,就有老鸦叼着鱼扑腾着翅膀向船边游来。老鸦脚脖子上拴着根打了结的小麻绳,放鸦人用竹篙在水里轻轻一勾,老鸦就被提上了船。看到老鸦鼓鼓的喉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主人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把吞进喉囊的鱼挤出来,又把它甩进水里。鼓了挤,挤了再鼓,放鸦人几乎忙不过来了,岸上看热闹的人仍在不停地指挥:“这边这边!那边那边!”老鸦仿佛受到人们热情的鼓舞,刚从主人手中挣扎出来,就扑着翅膀又钻进水里,水面上荡起一圈一圈波纹。老鸦捕鱼多,主人也适当给予奖赏,事先备好的小鱼一条一条扔出去,老鸦头一伸稳稳地接住,一口吞下去。
碰上大鱼,一只老鸦是无法对付的。老鸦也有整体意识,三四把乃至五六把尖锐的长钩啄鱼眼睛、鱼身子、鱼尾巴,二三斤的大鱼不是众老鸦的对手。当几只老鸦一齐叼着大鱼钻出水面时,桥上、岸上看热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吃鱼没有取鱼乐!我从小喜欢看人家取鱼,更喜欢吃鱼,大鱼小鱼、鲜鱼咸鱼来者不拒,但对鸦鱼不感兴趣,我厌恶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烧鱼时放再多的佐料都盖不住那味。可是如今,河水污染严重,哪里还能捕到“干净鱼”?并非杞人忧天。我真怀念那老鸦捕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