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熊夺蜜大战
我的家乡位于完达山深处,地广人稀,森林茂密,经常有野兽出没。其中数黑熊最多。这家伙不但舔人致残,糟蹋蜂蜜、蜂箱那个狠劲儿,实在让养蜂人心疼,对它又无可奈何。一头黑熊一夜之间就能把几十只蜂箱翻个底朝天,而真正吃的并不多。气得乡亲们直跺脚,牙根儿咬得格格地响,接着就变着法儿地捕杀黑熊。特别是到椴树开花儿,采椴树蜜正忙的时候,一场人熊夺蜜大战也就悄悄地开始了。
记得我刚上高中那年暑假,特意回了一趟老家。在山村住了几天后便得知,山里的黑熊又要下山抢椴树蜜了。闹得人心惶惶的。生产队只得在蜂箱的四周搭起瞭望棚,指派基干民兵组成守夜队,每晚轮流值勤。我的表兄刘老根也是守夜队的民兵,他见我老在家里呆着没意思,一天傍晚便来约我一起去蜂场守夜。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吃过晚饭,便跟着五位守夜的民兵出发了。
走了一个来小时,我们来到了完达山深处的七星砬子——生产队的养蜂场。这里远远近近排列着几百个蜂箱,蜂箱的东西两侧立着两个五、六米高的瞭望窝棚,下面各有八根粗木支撑,十分牢固,还专门设有梯子可供上下。我们分成两伙各带一条猎狗上了两边的窝棚。窝棚间的距离有五十米左右,哪个窝棚发现情况,彼此都能相互照应。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半夜了。突然,我身旁的二愣子“嘘”了一声,又伸出胳膊打着手势,两边的人都不吭声了。我忙朝下面望去,只见几百个蜂箱间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接着传来咔嚓咔嚓掀动蜂箱的声音。转眼间,已有十几个蜂箱被掀翻在地。这头黑熊可能是跑惯腿了,也可能是根本没把我们几个人当回事,愈发肆无忌惮地掀动蜂箱,噼噼啪啪地摔得满地狼藉。老根哥和二愣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分别举起了洋炮和大号手电筒。二愣子猛地打开手电,一道光柱刹那间射出,光圈中赫然站着一头黑塔般的黑熊。强光照在它的眼睛上,眨巴眨巴地呆在了那儿,木偶一般。这是黑熊共有的弱点,怕强光,不知所措了。就在它愣神的当儿,老根哥举枪瞄准了它。随着砰地一声枪响,那头熊嗷地一声惨叫,掉头就往回跑,绊得蜂箱劈啪作响。“打中它的前胸啦!它马上就要完蛋!快追!”老根哥满有把握地大喊。猎狗开路,我们六人循着血迹向黑熊逃蹿的方向追去。
这头黑熊极其顽强,居然能一边流血一边狂奔,跑了足有四五里。最后,它竟捉迷藏般地一头冲进黑瞎子沟。此沟乱木丛生,山洞密布,是黑熊出没和赖以生存的地方,历年来在沟里被黑熊舔伤、踏伤的不计其数,人们无不谈熊色变。眼下,深沟在夜色里更显得神秘恐怖,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今晚可就不同了,老根哥和二愣子等人一是仗着手里有洋炮等铁家伙,二是仗着人多势众,况且眼见着这黑熊被打死,哪有不擒获的傻瓜?便不约而同地追进黑瞎子沟。可也别说,眼前的黑熊很快就把元气耗尽,越跑越慢,竟有些踉踉跄跄的了。两条猎狗趁势扑过去从两边咬住了它的喉咙,它垂死挣扎一番,便口喷血沫而死。我们上前围着看稀罕。这家伙足有千斤重,膘肥体壮,可能它还没死透,后腿还在微微颤动呢。还是老根哥那一枪打得准,给它来个前胸开花,若是一枪没打死它,说不定它还顺着开枪的地方扑上来,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呢!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如何往回抬死熊时,二愣子发话了:“先别急!我琢磨着这黑瞎子沟里的黑熊肯定不少,咱们为啥不趁热打铁,进去端它们的老窝呢?这头死熊说不准是黑熊群派出来探路的,等它回来报信呢。现在咱不等黑熊出动就来个主动出击,肯定有好戏看!”这主意确实不赖,大家都点头赞成。
黑瞎子沟曲折狭长,地形复杂,再加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犹如闯进一座迷宫。为避免惊动熊群,我们谁也不吭声。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顺风飘过来,众人立即止步。老根哥支起耳朵听了听,便轻声建议大家爬上右侧的山脊。我们处在下风头,风又吹得草木刷刷作响,黑熊的视力极差、断然不会发觉的。我们格外谨慎地摸索了二百多米,沟底变得开阔了,下面的景象让我们瞠目结舌。稀疏的灌木丛中黑影幢幢,起码有二十头黑熊在晃动,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它们折断不少粗粗的林木,筑起了六七个大大的熊窝。早就听人说黑熊会造窝,今夜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们小心地隐身在树丛里,准备就绪后便对毫无防备的熊群一齐开火。火舌喷出,炽热的钢珠铁砂在熊群中开了花,恰似满天繁星,又如群星坠落。巨大的声浪震撼山谷,久久盘旋回荡。随即,熊群的狂嗥便压过了一切,此起彼伏。大家却顾不上欣赏这群熊乱舞的景致了,只顾手忙脚乱的换药,又居高临下地同时射击,寂静的山林沸腾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二十几头黑熊都挂了彩,身上、头上鲜血淋漓,却极少有当场毙命的。名闻黑熊皮糙肉厚,果然名不虚传。更奇怪的是它们只在原地奔突呼号,却并不四散逃跑,真有视死如归的气概。我打着手电筒仔细观瞧,原来熊群中夹杂着几头小熊,大熊千方百计地护着小熊,才不惜用身体阻挡杀伤力极强的弹雨的。突然,一头公熊怒吼着朝我们直冲过来!它块头很大,腾腾的脚步声震得山石“铛铛”作响,溅起一溜儿烟尘。它周身血肉摸糊,巨痛和愤怒使它不顾一切了!二愣子眼尖,立即对它开火。它虽接连中弹,但仍一如既往地向上冲,仿佛子弹对它不起作用。我们都吓呆了,一齐向它射击。就在它冲至距我们仅十几米的地方,因多处中弹仰身栽倒,顺坡向下滚去。好险哪!
未容我们喘息,更可怕的一幕上演了。十几头黑熊孤注一掷,都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凶悍至极。那场景虎豹见了也会畏惧三分的,连最出色的猎手也惟恐避之不及,我们几个二五子如何应付得了?大家忙不迭地胡乱放枪,但无济于事。“俺的娘哟,快跑!”二愣子见势不妙,抱着枪扭头就跑。这下子我们的阵脚大乱,只得争相逃命。山脊上怪石林立,灌木丛生,平时别说是跑,就是走恐怕也很难通过。此时啥都顾不得了,一个个跟头把式的恨不得借两条腿快逃,若让黑熊撵上,不被拍死也得会被舔得面目皆非的。我和老根哥始终形影不离,他跑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却与别人跑散了。十几头黑熊盯住了我俩,越逼越近。我俩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漫坡后则后悔不已,眼前黑古隆咚,深不可测!原地不动必死无疑,熊群绝不会轻饶我俩。往下跳固然极其危险,但总还有一丝生的可能啊!好在崖下长着些小树,我俩不敢迟疑,抓着小树向下跳。不断有小树可供拉扯,缓冲力量,我俩总算没被摔伤。坠行了几十米,便发觉下面是直上直下的石壁,寸草不生,再无法下行了。不过还算可以,黑熊是不敢往下跳的。
我正在幸灾乐祸之时,猛听轰隆隆一连串闷响。回头一看,一块巨石正飞落下来,就要砸向我俩的头。我俩慌忙扯着身旁的小树向两旁闪,躲过身子,巨石便擦身流过,坠于崖下。旋即又有几块巨石从天而降。我俩忙把身子紧贴在身后的石壁上,一切凭天由命了。不断有巨石从头顶滚落,溅起无数碎渣和火星。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脑袋都震木了。“这些混帐东西,竟然想出用石头砸咱俩的主意!这哪是笨熊啊?分明比人还聪明!”老根哥此时还没忘耍贫嘴,我只能咧着嘴苦笑,心想,我可没那闲心和你逗磕睡,命都难保呢,真是要饭花子扭屁股,没乐找乐!十几分钟后,滚石不再下落了。老根哥稳住身子抬头向上望,顿时二目圆睁,刚要张嘴说什么,却把话又咽回肚子里。黑熊又使出什么花招让他吓成这样?我也好奇地抬头向上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头上有两头黑熊正紧贴着石壁上挪动!离我俩越来越近了。看来熊群已打定主意置我俩于死地!
脚下是看不到底的深涧,两边也没有多少可供拉拽的小树,我俩勉强呆在陡壁之上,根本不存在迅速转移的可能。真要是动的话,不仅会暴露目标,可能还会坠崖摔死,看来最好的对策是以静制动。可呆在这里与束手待毙又有什么的区别?黑熊的鼻子那么好使,准会嗅到我俩的,一挥掌就能把我俩掀到崖底的。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老根哥已是黔驴技穷了,缩成一团六神无主了。我此刻胆子反倒大起来。既然生死已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握,那还想它干什么?看谈了生死,恐惧自然也就没有了。我心里暗暗地和黑熊叫板,你敢下来碰我一下,我就抱着你往崖下滚,咱谁也甭想好!
黑熊很快来到距我俩仅三四米远的地方。挥动着熊掌已看真真切切。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吃熊掌的情景,那种香喷喷、梗纠纠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喽,不知道往后还能品尝到这种美味?真是彼一时此一时了,还想它干啥!我自己嘲笑自己。转头看老根哥,他已抖成一团,吓得嘴眼都挪了位。我慢慢地把手压在他的背上,鼓励他要撑得住,示意黑熊并没发现咱俩。真是老天保佑,近在咫尺,黑熊竟大瞪两眼地没发现我俩!而是停在那里哼哼地叫,像呼唤着什么。我一瞅,原来那里卡着一头小熊,大概是不慎从坡上滚下,也拽着小树在我俩头上哆嗦成一团。噢,大熊是来救熊崽的,小熊在两头大熊的呼唤下慢慢地向上爬,大熊在它腚后不停地用掌往上托,离我俩越来越远,我俩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躲过了这一劫难!
挨到天亮后,老根哥拉着我费发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爬上崖顶。又转悠了半晌,总算找齐了伙伴们。真是万幸,每个人的遭遇都有惊无险。我们强打精神走回蜂场,见蜂箱都不翼而飞,连我们赖以瞭望的窝棚都被掀翻了。看来熊群没找到我们报仇,却来这里报复得逞了!人熊夺蜜大战以我们失败告终,大家的心情沮丧得很,二愣子最后悔:“咱当初不进黑瞎子沟就啥事没有了,没想到叫黑熊给杀个回马枪!”“说什么都晚了,后悔药上哪儿买去?咱们守了一夜蜂场,倒把上百个蜂箱看丢了,生产队长若怪罪下来,咱们还有话可说?”老根哥说这话时,眼泪都淌出来了。
给黑熊搬家
完达山下的王老蔫最近正为黑熊的事儿烦恼着。山林里,黑熊是最令养蜂人头痛的野兽。它们性野食杂,神出鬼没,见到蜂箱连掏带砸,一夜之间让养蜂人血本无归。前些年国家保护野生动物,黑熊被列其中。由于受到保护,黑熊繁殖极快,为此这里熊患严重。当地政府经请示有关部门,决定允许养蜂人把黑熊搬到江中的黑瞎子岛去,那里是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然而,猎枪被收缴了,给黑熊搬家谈何容易?
王老蔫今天三十出头,别看他蔫头蔫脑的,养蜂却是远近闻名的行家里手。今年他贷款养了一百多箱蜂,为了防止黑熊的侵袭,他在蜂场里搭了个窝棚,吃住都在窝棚里。这天下雨,他回家吃了顿晚饭,就是吃顿饭的工夫,黑熊就光顾了他的蜂场。将近一半的蜂箱被黑熊糟踏得一塌糊涂,王老蔫心疼得直哆嗦。还有,他养的那头小母熊,这些年为他看护蜂箱立下了大功。王老蔫为此没少向同行们显摆,你看咱养的那头熊,比你们的看家狗强多了,见到黑熊就没命地撵,你们的看家狗有那个胆儿?这叫以熊治熊!可自从去年以来,王老蔫的看家熊竟一反常态,不但不看蜂了,还经常勾引黑熊下山抢吃蜂蜜。这回王老蔫没话说了,同行们也挖苦他:“老蔫,你的看家熊咋样?没有家贼引来外鬼,是你的看家熊发情了,把山里的黑熊都招来了,让你也尝尝熊害的滋味儿呢!”
王老蔫看看眼前让黑熊糟蹋的四十多只蜂箱,再想想他的看家熊,气立刻不打一处来,抄起铁链子把看家熊捆绑得结结实实。心想,我也不用你看家了,赶明个儿我把你也送到黑瞎子岛,省着你给我招惹是非。晚上,他的妻子特意给他送来一盆炖鸡汤和两瓶老酒,一是给他消消火,二是想和他近乎近乎。这时的王老蔫又得意了,还是老婆疼我,酒菜也可口,嘴里叨咕着:“老婆,你先擦擦身子,等我酒足饭饱后好好跟你近乎近乎!”看来他今晚是真高兴了,一盆炖鸡汤和两瓶老酒都让他一扫而光。半夜时分,王老蔫的酒劲上来了,肚中烈焰翻腾,折腾得他呕吐不止。眼见着妻子赤条条地睡在炕里打呼噜,也没丁点儿力气干那事儿了。吐够了,他把呕出来的脏物打扫干净倒进门外喂看家熊的盆子里。一看到看家熊他的火气又上来了,愤愤地骂道:“我吐出来的东西也不许你吃,非饿你两天不可,看你还敢不敢勾引野汉子!”骂够了,他才想起妻子正在窝棚里等他呢,才骂骂咧咧地钻回窝棚里搂老婆入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身边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以为是妻子呢,不由得伸出胳膊搂了过去。岂料“妻子”并不温柔,喘着粗气竭力反抗,脸上身上还被扎得挺疼。王老蔫不高兴了,嘟嚷道:“你……你今个儿咋的了?咱们……”说着,又将嘴凑了上去。他这一凑嘴可不要紧,顿觉如数根钢针刺到嘴上,疼得他“哎哟”一声坐了起来。
王老蔫被扎得清醒了,睁眼一看,妈呀,身边哪里是自己的妻子呀,只见一个圆墩墩,黑乎乎的家伙躺在旁边。王老蔫顿时酒醒了一半儿,一下子蹦了起来。仔细一看,呀,这不是一头黑熊吗?它怎么还躺在这里?看黑熊有气无力不能动弹地样子,他顿时明白了八九:噢,一定是这家伙吃下了我吐的酒食,也给醉倒了!嘿,真是天助我也!老子四处逮你们不着,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想到这里,他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喊妻子一边找绳子,将这头毫无反抗能力的黑熊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防止它醒酒后咬人,又将它的嘴牢牢地捆上。
第二天一早,他和妻子便划着小船把五花大梆的黑熊送到江心的黑瞎子岛上。看着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王老蔫又想蔫巴主意了:自己之所以能捕获这头黑熊,是因为它误食了我吐出的酒肉,看来黑熊也喜欢酒肉的香味啊!我何不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呢?说干就干,当即,他吩咐妻子回家做一锅炖泥鳅,再拌上二斤白酒,夜里放到了窝棚旁,专等闻香而至的黑熊送上门来。王老蔫躺在窝棚里一动不动,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约摸半夜时分,忽听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传来,借着月光一看,只见五六头黑熊朝他的蜂场而来。领头的是一只肥大的家伙,少说也有千八百斤重。不用说,这定是领头的大公熊了。见这么多黑熊走来,王老蔫不由得紧紧地握住身旁的大棍子,暗暗地观察着它们的动静。
且说这几头黑熊来到蜂箱旁,立即停止前进,昂头四处望了望,又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只见其中两头大黑熊一边观望,一边向窝棚跑来,显然它俩是被泥鳅鱼和酒的香味儿吸引过来的。这两头黑熊来到事先为期准备好的食盆旁,哪还顾得上别的?顿时你抢我夺,大吃大喝起来,边吃边哼着相互挤撞,生怕少吃一点儿。王老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心里却暗暗地埋怨自己粗心。原来今个儿他只准备了一头熊的酒食,如今却来了两头,两瓶酒能醉倒两头熊吗?正自心中敲着小鼓,那边的大公熊一声嗥叫,领着三头小熊进了蜂场,顿时把十几只蜂箱掀个底朝天。王老蔫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能再等了,必须赶快轰走这些黑熊!不然,逮不着这两头熊,剩下的这些蜂箱也全完了!一番全衡利弊后,王老蔫决定放弃今天的诱熊计划,赶走那些祸害蜂箱的黑熊。只听他大喝一声,亮起手电,直奔大公熊追去。夜里本来就静,王老蔫这一声如同炸雷,震得几头黑熊惊吓不已,一个个抱头鼠蹿,转眼之间逃得无影无踪。回头再看这两头吞食了酒食的黑熊,一溜歪斜地也随之逃出了蜂场。
有了这次教训,第二天,王老蔫让妻子又炖了一锅泥鳅,并弄了三瓶白酒泡上,心里话,这回就是再来两头也跑不了你。当天夜里黑熊又来了,闻到鱼香味和酒香味,昨夜那两头熊显然是吃上瘾了,哼叫着直奔食盆跑来。王老蔫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等着它俩快些吃食,早点儿醉倒。另几头熊则在大公熊的带领下又冲进了蜂场。这回王老蔫心里有底了,暗想:“你们糟踏吧,大不了把所剩无几的蜂箱全毁了,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祸害多少政府答应索赔多少。”这样想着,王老蔫一动不动,任凭几头熊在蜂场里糟蹋。过了一会儿,一大盆泥鳅泡白酒全被两头熊舔个精光。只见这两头熊还没有吃够的意思,相互舔着嘴巴不愿离去。工夫不大,只见两个家伙四腿发软,先后扑通扑通地醉倒在地呼呼大睡。王老蔫见状立即翻身下炕,按亮手电拉长嗓门陡地一声大喊,几头黑熊抗不了他这一声陡喊,慌不择路地四下逃散。他又赶紧拿手电照了照醉倒在地上的两头熊,此时它俩已嘴吐白沫,两眼紧闭地抽搐,显然它俩醉得不轻。事不宜迟,王老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它俩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用撬杠把它俩撬到手推车里,又分别推进小船里才松了口气。当他把小船划到江心的黑瞎子岛上时,怕遭到昨天送来的黑熊骚扰,又故伎重演,随着一道手电强光扫在岛上的同时,又嗷地一声陡喊,惊得岛上夜宿的鸟儿扑扑乱飞,又听到一阵慌乱的跑动声后才恢复平静。这时王老蔫才敢把小船靠近黑瞎子岛,把两头黑熊撬至岛边的草丛里并松了绑,才满意地离去。
就这样如法炮制,短短的十几天时间王老蔫诱捕了五头黑熊,分别把他们送到江心的黑瞎子岛上放生。但他仍不罢休,为了永绝黑熊之患,他必须捕获那头大公熊,可这家伙狡猾得很,用泥鳅泡白酒的法子对它不管用,它根本不来吃,只是顺风闻味儿翘着鼻子哼叫,似在示威,又像在呼唤着什么。这可怎么办呢?王老蔫一时无计可施。这天,他的看家熊也哼叫不止,边叫边围着柱子打转转。这时王老蔫才恍然大悟,是他的看家熊又发情了,在不停地呼唤那头大公熊来幽会呢。可那头大公熊见一个个伙伴儿不明不白地杳无音信,心里便犯了嘀咕,不敢冒然来到窝棚前。想到这里,王老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何不借机来它个……
经过一翻准备后,当天他便把看家熊牵到蜂场里拴牢在一根树桩上,自己则躲地窝棚里观望,只见发情的看家熊不吃也不喝,只是疯狂地绕着树庄转圈子,并发出一种特殊味道和哼叽声,显得烦躁不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王老蔫发现灌木丛中隐约有个黑乎乎的家伙正向蜂场这边观望。仔细一看,这不正是那头狡猾的大公熊吗?显然,它早已发现了“情妹妹”,并且也急不可耐了!天渐渐黑了下来,王老蔫见是时候了,便把事先准备好的泥鳅汤泡上两瓶白酒,放到看家熊的旁边,然后又躲进窝棚里。那头大公熊实在按耐不住了,王老蔫刚一离开它就蹿出灌木丛,一路哼叫着直奔渴望已久的“情妹妹”。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往看家熊的背上爬,一番亲热后大公熊显然是又饿又累,走到飘着酒香的盆子旁,警觉地四周望了望,才试探着舔一口尝尝。嗅,味道好极了!当即便狼吞虎咽般地舔食起来。只一棵烟的工夫,大公熊便把泡了白酒的泥鳅汤舔个精光。那是两头熊都能醉倒的量,让它自己吞食了,即使它再壮再猛,如何抵挡得住两瓶烈酒的力量?不一会儿便四腿发软醉倒在地。旁边的看家熊愣住了,不知道它的“情郎”怎么会突然倒下,赶紧过来不停地用前掌推它,但公熊还是一动不动。这毕竟是一头异凶猛的公熊,王老蔫一时不敢轻意过去。等了一会儿,看这家伙确实动弹不得了,这才过来牢牢地捆了它的嘴和四肢。看家熊见自己的“情郎”被五花大绑方觉不妙,急得它又抓又挠地叫,却怎么也唤不醒“情郎”的回音。气得王老蔫又骂起来:“不用你叫唤,一会儿我连你也一同送往黑瞎子岛!我当初若不收留你,哪能引发这多事端?念在这些年的份上,我才成全了你们的,好自为之吧!”说着,他又把看家熊牵到船上,连同它的“情郎”一起送往江心的黑瞎子岛。
没几天,王老蔫给黑熊搬家的事儿在完达山传开了,连家乡的电视台都登门采访了他。录制的专题节目在省台播出后,被省有关部门知道了,不但颁给他个“关爱野生动物奖”的奖牌,还奖励他五万元的奖金呢!这是让王老蔫做梦都没想到的事,连声说:“有这五万元垫底儿,再建个养蜂场不用愁了!”
柏爷猎狼记
在我们北大荒有个传说,说是要碰到狼要倒霉的,不死也得剥层皮。柏爷这辈子碰到过几次狼,就一直没有转过运来,最后还真就死在狼身上。
光复那年,柏爷进东山里打猎,眼瞅着一只老狼追狍子,柏爷放过狍子举枪瞄准狼的头。正要开火的当儿,碰上了土匪“座山雕”下山绑票(土匪抓人质,带回匪巢,再派人去给被绑的家人送信,勒索钱财),柏爷被五花大绑地拖进威虎山。柏爷的家人肝肠寸断,柏奶哭得死去活来,也想不出办法来救柏爷。那年月,若被土匪绑了票,不是家破人亡,就是人财两空。无奈,凭命由天了,是死是活全凭柏爷的造化了。
柏爷还真是命大,没被匪首“座山雕”“撕票”,(也就是没被杀害),其原因是“座山雕”相中柏爷的枪法了,破天荒地让他当“炮手”,(就是现在部队中的狙击手)。第二年冬,柏爷所在的“座山雕”土匪部队与解放军的剿匪小分队打起来了,一个土匪整编旅硬是打不过解放军的一个剿匪小分队。战斗中柏爷和一个指挥官摸儿样的人互相瞄准,只一刹那间,那位剿匪小分队的指挥官一甩盒子枪,柏爷只觉得右手一震,低头一看,扣板机的右手食指被打断了。后来柏爷才知道,和他对射的那个解放军剿匪小分队的指挥官,就是战斗英雄杨子荣。就那次剿匪战斗,柏爷被打服了,他说解放军的剿匪小分队个个都是神枪手,“座山雕”的土匪部队只是个乌合之众,哪有不败之理?
柏爷成了俘虏后,经过开展”忆苦思甜“教育,他认清了共产常领导的解放军才是人民的军队,说啥也要参加解放军。但他失去了右手的食指,无法再使用武器,只好遗憾地返回了家乡。
柏爷当过土匪,而且打过解放军,这成了他人生的污点。尽管他也是受害者。解放后,家乡人还都叫他外号“中央胡子”(即土匪的意思),尽管这是善意的嘲讽,可柏爷一直感到抬不起头来。
老天爷似乎还嫌柏爷的命运不够苦。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柏爷和乡亲们捕猎山里的野兽充饥。一天,他们和一群追捕狍子的狼群遭遇了。爆豆般的枪声像开了锅,狍子被乡亲们打死了。追捕狍子的狼群也难逃一劫。柏爷手持木棒朝一只受伤的母狼追去,照准狼头就是一棒子。柏爷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家乡人常说,狼是“蔴杆儿腿,豆腐腰,铁脑袋”,三爷一时性急,竟选错了攻击狼的部位。只见那老狼顾头不顾腚地往雪壳子里钻,只见它前腿刨,后腿蹬,愣是把雪壳子钻出一个洞,刹那间它就钻进雪洞里,只露出半截尾巴。这下子可把柏爷逼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老狼的尾巴往出拔,众人见了也连忙上前帮忙。这回柏爷用上劲了,也顾头不顾腚地往雪洞里钻。当柏爷钻出雪洞时,人们看到柏爷的怀里抱着一只老母狼!只是柏爷的右手被咬在狼嘴里,而柏爷的右手大拇指深深地抠进老母狼的左眼里。鲜血顺着柏爷的手臂流了下来。也分不清哪是人血、哪是狼血。
柏爷抱着老母狼从容地向载狼尸的马车走去,当他正要把母狼的尸体往车上扔时,只见那老母狼突然来个鲤鱼打挺,尾巴重重地打在柏爷的左眼上,柏爷只感到左眼一黑,就再也看不清东西了。柏爷大怒,抡起狼腿一次次地朝雪地上摔,摔得老母狼七窍出血,最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谁知那老母狼竟是假死,当柏爷把它扛到马车时,不想那老母狼竟又来一个鲤鱼打挺,嗖地一声把柏爷撞倒在地,便一溜烟儿似地往林子里逃蹿,霎时没了踪影。柏爷懊悔得要命,左眼也越发看不清东西了。就这样,老母狼在被柏爷抓住时失去一只眼睛,柏爷捕到老母狼后也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且人和狼失去的都是左眼,乡亲们都说这事蹊跷,还说,蹊跷的事还在后头呢!
真照着乡亲们的说的话来了。自从老母狼逃进东山后,山里的獐狍野鹿越来越少,三年后竟绝迹了。乡亲们想法设法捕捉老母狼,但由于山高林密,再加上老母狼狡猾多端,哪次它都能侥幸地从乡亲们的眼皮底下成功地逃脱。无奈,乡亲们只能把火发在柏爷身上,指责他放虎归山,柏爷从此见了乡亲们更是难以抬头。
一晃十年过去了,老母狼更是成了精。目睹者说它老得浑身长白毛了,雪白雪白的,剩下的那只右眼也更红了,尤其是见到人时,那右眼红得更是吓人,成了地地道道的红眼狼了,偌大的东山里,要是没有獐狍野鹿,那老母狼可怎么活呢?我常常这样想。后来问题得到了答案,那年夏天,村东头老李家养着大黑狗去山边子溜达,村里人亲眼见林子边突然蹿出一团白光,那大黑狗被那团白光团团围住,只翻了几个滚儿,便惨叫着不见了。
过了两天,老李家养着小猪也不见了,李大娘气得破口大骂,谁吃了她家的小猪肉不得好死。有人告诉她先别骂,说不定那小猪被那老母狼拖进山里吃掉了。果然,李大娘在山边子找到了小猪的尸体,但只剩下头和尸骨了,血淋淋的。李大娘先是骂那偷吃小猪的老母狼,接下来就骂把老母狼放跑的那个人,究竟是骂老母狼,还是骂柏爷?难说!听李大娘这样骂,村里人都哈哈笑,柏爷听了恨不得有个地缝也想钻进去,心里别提啥滋味儿了。
老母狼接连祸害家畜,而且胃口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一时村里人心惶惶,家家猪羊上绳,户户鸡舍落锁。小孩子要是到山边玩耍,被家人知道了,更是免不了挨一顿胖揍。
后来村里把老母狼扰民的事反映到了公社派出所。派出所则怪罪乡亲们不该惹怒那老母狼,才落到这个地步。至于怎样处置那老母狼,等请示县里有关部门,有了答复才能行动。听了这话,乡亲们更是有苦难言,又把矛头对准了柏爷。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的后期,柏爷的“五类分子”的帽子还没摘,正是被“管制”的对象,只能规规矩矩地挨乡亲们的训斥,尽管被骂得狗血喷头,也不许他乱说乱动。柏爷被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了。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大烟炮刮得对面不见人。这天,柏爷把一瓶炸药绑在刚勒死的大黄狗身上,然后颤微微地把一个土制启爆器交到我的手中说:“孩子,我是该死的人了,不能让老母狼再祸害乡邻了。今天是个好机会,趁大雪天没人出门,赶快炸死这只老母狼!”
我扛起柏爷家的大黄狼的尸体,把电线和启爆装置塞进棉袄兜里,便一头钻进暴风雪中。来到东山边子,我看四周确无一人,便把大黄狗的尸体和炸药安顿在一片灌木丛中,把电线扯到离灌木丛三十步开外的一株老柞树下,接上了启爆器,然后系好帽耳子,戴上手闷子,便趴在老柞树下的雪窝里,一动不动地等待老母狼上钩。
大约过了半个来钟头,我的四肢冻得麻木了,脚也冻得猫咬般的痛。正要起来跺跺脚的当儿,突然,我发现灌木丛中一团白白的东西慢慢地向大黄狗的尸体靠近。我的心一紧,也顾不得冷了:啊,老母狼终于上钩啦!老母狼距大黄狗一步远时,突然向前一蹿,一口咬住大黄狗的脖子就往灌木丛的深处拖。这时我慌忙按动的启爆器,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喷起一团巨大的雪雾,同时传来一声老母狼的惨叫。炸中了!炸中了!我站起身向爆炸的地方细看,却不见老母狼的尸体,我想再看时,只见大黄狗身旁的雪窝里突然钻出一团白雾,竟直向我扑来。那张开的大嘴里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眨眼间就蹿到我的近前。我想掉头逃跑,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咕咚”一声,老母狼一头撞在老柞树上,撞了一个后滚翻,却没把它撞死,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又朝我的侧前方蹿去。我这才回过神来,清楚地看到老母狼是个独眼狼,它的左眼只留下一个塌陷的深坑。老母狼为何没被炸死?很可能它嗅到了炸药味儿,便狡猾地就地卧倒,然后一头扎进雪窝里,厚厚的积雪起到了保护作用。而炸药巨大的爆炸声却把它震晕了,竟慌不择路地蹿至我的跟前,又一头撞在老柞树上。可能是它的头太硬,竟没把它撞死,又稀里糊涂地蹿回灌木丛里。
老母狼真的被炸晕了,炸疯了,疯狂地在灌木丛中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停。我正在焦急的当儿柏爷手握四股钗赶到了,立刻以超出他年龄的敏捷举起四股钗朝老母狼的脖子狠狠扎去。只听“扑”地一声,四股钗扎进了老母狼的前胸,它终于一动不动地倒地雪窝里,鲜血顺着钗眼汩汩地往出冒,把它身下的雪窝染红了。
良久,柏爷才缓过神来,冲着老母狼哈哈大笑,越笑声越大,越笑呼吸越急。我有些害怕了,总觉得柏爷的笑声太吓人了,赶紧搀扶着他往家赶。一路上,柏爷依然大笑不止,笑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许是太激动了,也许是受了强烈的刺激,柏爷笑到家时便一头栽倒在炕上,再也没有醒来。他临死时脸上仍挂着微笑。
智斗野猪精
近几年,家乡的野猪突然多了起来,成群结队的祸害庄稼,乡亲们苦不堪言,纷纷向林业部门反映情况。因为国家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私捕野猪是违法的。
时过几天,林业部门有指示了,鉴于家乡的野猪繁殖得过快,危及了农民的利益,可以有计划地捕杀。
话说家乡有这么哥俩,大的叫王文,二的叫王武,听说国家允许有计划地捕杀野猪了,便首当其冲地在地边挖好了窖野猪的窖子,然后东张西望地等待野猪群前来就范。老二说:“大哥,你磨蹭啥?快把盛酒的塑料桶打开,野猪群闻到酒香肯定会都往这奔的。咱哥俩来个守窖待猪,不愁野猪群来上钩的。”二人说着打开盛酒的塑料桶,悄悄地躲进庄稼地里。
山风阵阵,旷野中散发着浓郁的酒香。有些小野猪被酒馋得咴咴直叫,一阵风地向哥俩的窖子方向奔去。这时,猪群的后边发出咴咴的长啸,小野猪们像是听到了命令,又都嗖嗖地逃回灌木丛。这咴咴的长啸声果然是命令,是一只公野猪发出来的逃跑令。这只公野猪大概是野猪群的头儿,身前身后是它的猪子猪孙。公野猪的身边还跟着一只母野猪,咴咴地低叫着,好像在告诉公野猪一些什么话似的。公野猪点着头听着,气得眼里喷出了怒火。是呀,就是这些人用下窖子的鬼把戏把孩子们捉去了不少。今天幸亏咱俩跟着孩子们,不然,不知要有几个馋嘴的孩子丧命哩!
公野猪和母野猪嘀咕了一阵子,随后公野猪从猪群中唤出了四头身体健壮的大野猪,神情严肃地向它们交待了一番。等四头大野猪点头表示明白了,公野猪和母野猪便挺身朝下窖子的方向走去。
公野猪和母野猪来到盛酒的塑料桶前,用嘴把塑料桶拱倒,随着酒液的淌出,便你一口我一口滋滋喝起来,边喝边咴咴地叫着,显示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接着又东瞅瞅,西瞧瞧,发现确实没有险情,又吱溜吱溜地喝起来。这一阵狂饮,公野猪和母野猪都酩酊大醉,先是歪歪扭扭地跳起醉舞——翻跟头,晃屁股、摇尾巴,上蹿下跳了一阵子,就是不往下窖子的地方去,只在原地打转转,最后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这时,王文和王武哈哈大笑,边笑边从庄稼地里钻出来准备收拾这两头野猪。就在两人高兴的当儿,眼前突然出现四头大野猪,咴咴地叫着挡住去路。哥俩大怒,端起扎枪就去追这四头大野猪。四头大野猪好像是在故意气这哥俩,跑跑停停,直气得哥俩追了一程又一程,一直追出去二里地远。
哥俩追了半天,哪里追得上?只好气喘吁吁地又回来了,见醉倒的公野猪和母野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连呼中了野猪的调虎离山计,然而后悔也晚了。此时哥俩的肚子也饿了,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被酒泡着的馒头,再去找水壶,却没了踪影。他俩饥不择食,只好把被酒泡透了的馒头凑合着吃,没有水喝,就嘴对嘴地捧着塑料桶咕嘟嘟地把酒当水喝。
两人吃罢喝罢,怀着失望的心情就想下山。不料,酒精在他俩的肚子里起了作用,摇摇晃晃地没走几步,竟忘了眼前就是窖野猪的窖子,只听卟嗵卟嗵两声,哥俩都掉进了窖野猪的窖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护林员赵大爷领着两个儿子巡视他们承包的荒山,来到王文和王武下窖子的地方。看到这哥俩躺在窖子里醉酒如泥,赵大爷禁不住嘿嘿地笑了:“这肯定是山里的这对老野猪干的。这对老野猪为了报复捕野猪的人,便冒险出来喝酒——其实它俩一点儿酒也没喝,只是摆出了喝酒的架势,把酒都倒在地上了,不信你俩往这儿看!”哥俩在赵大爷的指引下,真的看到盛酒的塑料桶旁有被酒洒过的一块块湿地,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呢!赵大爷接着说:“这两头老野猪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报复捉它们孩子的人!”“这是天方夜谭吧?”赵大爷的两个儿子摇头不信。“这是真的,我已经遇到过两次这样的事了。你哥俩若不信,等他俩酒醒后啥都会知道的。”“这对老野猪简直成精了,这也是在长期与人类的周旋中得到了进化,真长见识呢!”哥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等爷仨把王文、王武拉出窖子时,不远处观看的野猪群则撒欢儿地又是叫,又是跳。它们是在庆贺胜利吧?王文、王武瞧着活蹦乱跳的野猪群不解其意地问。
吃亏长见识,王文、王武不敢小瞧这群野猪了,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口味了,咱看好自家的庄稼地算了,井水不犯河水。哥俩拿着扎枪天天看到半夜才回家,倒也平安无事,再也没见到野猪来祸害庄稼。
一晃到了中秋节,王武在家筹备过节的酒菜,王文一人像往常一样拿着扎枪去庄稼地了,可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回家。王武不放心,就到山上寻找。不想走到半路上就发现了情况:只见紧挨庄稼地边的一棵老柞树上扎着杆扎枪,树下正躺着一个人,细瞧,就是他的哥哥王文!只见王文斜躺在老柞树下,后屁股上汩汩地往出冒血,腿肚子上也豁出两道长口子,小孩嘴似地向外翻着。此时的王文已是昏迷不醒,见到这情景让王武大吃一惊,从留下的足迹上看,只是头孤野猪,不是群猪。王武想,哥哥手里有扎枪啊,咋被野猪祸害成这样呢?他见到扎在树上的枪便明白了几分。他双手握枪,用力拔了几次才把枪头拔出来。王武断定:这是头狡猾的孤野猪,哥哥和它搏斗时它老围着树转,以树为挡箭牌。哥哥的枪误扎在树干上,因为用力过猛,枪头入木有二寸多深。他正用力拔枪之际,孤野猪迅速转到他身后,把它那长长的獠牙狠狠地扎进哥哥的屁股上,但它仍不解恨,又抽出长獠牙朝哥哥的腿肚子豁去。哥哥终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地,孤野猪才扬长而去。想到这里,王武恨得把牙咬得格格响,誓死为哥哥报仇,除掉那头孤野猪。
王武把哥哥背到村卫生所,经医生一翻检查后,得知王文只是受点儿皮肉伤,并未伤筋动骨。王武安顿好哥哥住院事宜后,便提着扎枪独自奔向王文出事的地方,在老柞树不远处隐藏起来。等到天亮,孤野猪也未出现。第二天夜里,王武又去等了一夜,仍然没动静。他不死心,第三天夜里又去了。深秋的夜晚虽然有些冷,但王武为哥哥报仇心切,咬紧牙关苦苦地撑着。
到了半夜前后,王武终于发现那孤野猪从坡下上来了,直奔那棵老柞树。因为距离较近,借着月光王武见那孤野猪有千八百斤重,像大牛犊子似的。背上的鬃毛足有三寸长,长长的尖嘴上那支出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那对红眼睛被月光一晃更显得阴森可怕。对,正是这头狡猾的孤野猪差点儿要了我哥哥的命,我冷风嗖嗖地等了你三个夜晚,没有等来,算是让你多活了两天,今夜你算是活到头啦!这样想着,王武便提着扎枪若无其事地走上了小道。
这头孤野猪早已蹲在老柞树的背后,见有人走过来就从树后蹿出来,凶相毕露地拦住了王武的去路。王武见状不敢怠慢,举枪就刺。那孤野猪动作十分灵活,一跳躲到树后,左转右闪,故意引诱王武的枪尖往老柞树上扎,它好乘王武拔枪之际从背后进攻。
王武和孤野猪绕着老柞树转了一会儿。王武突然加强了攻势,手急枪快,把孤野猪晃得眼花缭乱,只顾东闪西躲,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是以老柞树作档箭牌。王武见了心里不觉一愣,这孤野猪真他妈的成精了,枪尖可得离树远一点儿,千万不要扎在树上,以免落到大哥的下场。这样想着,王武见时机已到,便把扎枪的枪尖猛地倒过来,把枪杆的末头猛地向老柞树身一戳,只听嘭地一声响,王武像根桩子似地不动了。孤野猪以为王武也中了它的计,咴咴叫着一下子蹿到王武的背后,故伎重演。正当它的长獠牙刚要触到王武的后腚时,哪里知道王武手中那锋利的枪尖正好对准他的喉咙等着它呢。只见王武一个急转身,只听卟地一声,枪头又准又狠地刺进孤野猪的喉咙。可能是王武用力太猛了,枪尖竟从孤野猪的后脖梗上露出来,给孤野猪串粮葫芦了!只见王武把枪稍稍往回收一收,又用力拧了几把,然后才拔出枪来。随着扎枪的拔出,孤野猪的鲜血像喷泉一样,顿时从两个枪眼儿里往出穿,溅了王武一身。那孤野猪尖嗥一声便躺在地上四腿乱蹬,浑身乱颤。它拼命挣扎了一会儿,竟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张着长嘴向王武扑来。王武不敢轻敌,快速向后退了一步,一枪刺进了孤野猪的胸腔,又猛地搅了几下。随着扎枪的拔出孤野猪才应声倒地,蹬了蹬腿儿,翻了几下眼根子,再也没有爬起来。
此时的王武也早已精疲力尽了,只见他踉跄地晃了晃,也倒在孤野猪的身上,喃喃地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再狡猾的野猪精也斗不过我王武!大哥,二弟总算为你报仇啦!”说着便昏了过去……
赵炮和山狸子的生死斗
在中俄边境的完达山区,经常有山狸子出没。这种山狸子比山豹要小,但动作非常敏捷,而且异常狡猾,是完达山区一种善于捕食的食肉兽。
我的家乡有个养殖户,名叫赵广大,是个远近闻名的猎手,大人小孩都不叫他的名字,只喊他“赵炮儿”。近些年来,赵炮儿响应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号召,带头养起了山鸡,且发了大财。你想,如今家乡人的生活改善了,越吃越讲究起来,对完达山里的山鸡情有独钟。赵炮儿看准了商机,把他在家养的山鸡搬到完达山里放养。
赵炮搬到完达山里后,便和当地林业部门签了合同,做放养山鸡的准备。因为是自然放养,第一道工序就是“清场”。也就是说,一定要将放养山鸡的山上,所有的食肉野兽赶尽杀绝。于是,赵炮又重操旧业,他要把这里的对山鸡有害的兽类猎杀干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有一天深夜,他放养的成百只山鸡被莫名的动物咬死了。鸡场里虽然也养有两条猎狗,但是整个晚上却没听到一声狗叫。赵炮仔细查看了现场野兽的踪迹后,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是山狸子干的!难怪猎狗没敢叫出声来,它害怕山狸子报复哇,谁要是惹火它,它会和你没完没了的对着干!”赵炮却不怕山狸子报复,非出这口恶气不可!一气之下,他把自己的乌枪换成了双筒猎枪,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斗不过它,明天就去端它的老窝!”
第二天,赵炮带了五六个员工,拿上猎枪开始搜山。由于他有丰富的狩猎经验,终于在一条山沟里找到了山狸子洞,洞里还有两只如小狗一般大小的山狸子崽儿。赵炮大喜,捉了那两只山狸子崽儿便领着员工回来了。
到家后,他不听员工的劝说,不但将两只山狸子崽儿杀掉了,还命人将山狸子崽儿的皮钉在木板上,放在鸡场门口示众。一是想杀一儆百,让其它野兽再不敢打鸡场的主意;二是想引蛇出洞,不是说山狸子报复心极强吗?如果它们敢来报复,我就将其一网打尽。每天晚上,赵炮都安排人荷枪实弹守候。一连好几天,鸡场倒是相安无事。
谁知,灾难还是降临了。赵炮儿见山鸡的粪便是养猪的好饲料,为此他花十多万元从山东买回几百头种猪饲养,还在猪场四周种上密密麻麻的山蕀,围得铁桶一般,那天早晨,负责喂猪的员工气急败坏地跑来向赵炮儿报告:“有一半儿的种猪被山狸子咬死了,你快去看看吧!”赵炮儿一惊:“什么?有一半儿种猪被咬死了?说死我也不信!”他一阵小跑,到猪场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有一百多头种猪东倒西歪地死在猪场里,它们的肛门都被山狸子抓破了,肠子拖出体外几尺长,惨不忍睹。可以看出,少说也有上百只山狸子爬到种猪的背上,用它们那锋利的爪子直抠种猪的肛门,才使种猪至死的。赵炮儿百思不得其解,养猪场四周种着密密麻麻的山蕀,已围成天然的围墙,这百多只山狸子是怎么钻进来的呢?原来,前些日子,场里杀的那头老牛皮被他晒干后,卷成筒挂在墙后不见了。如今,在围墙角发现这卷牛皮,却被这群狡猾的山狸子拖到山蕀的围墙中,从围墙的刺蓬缝隙推过去,再咬断捆扎牛皮的绳子。牛皮没有绳子的捆扎,就借着弹性散开来,形成一个圆形的牛皮洞,百多只山狸子就是从牛皮洞里钻入猪场的。赵炮从头到尾地查看了山狸子的作案手段,看得他头皮发麻,山狸子的智商之高让他难以置信。赵炮儿知道,若不彻底消灭这群山狸子,他的鸡场和猪场是没法在此立足的。
赵炮儿深谙山狸子的习性,于是,他到处下诱饵和铁夹。三天后,有只母山狸子终于被铁夹夹住了,赵炮儿喜出望外,他将母山狸子连同铁夹子吊在鸡场门口的老柞树上示众,要活活饿死它。一连几天,鸡场的夜空里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悲悲切切,听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哀嚎了两日两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过了几天,赵炮的孙子放署假了,特意来完达山看爷爷。当晚,赵炮儿弄了几个孙子爱吃的野味,同孙子慢慢品尝。吃到深夜,孙子因坐车颠簸了一整天,感到有点儿累了,就回爷爷的屋里睡觉。他打开房门,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腥臊味儿,并看到墙角伏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他以为是爷爷养的大猫,便用手掩着鼻子嘟囔着:“爷爷,你怎么养这么个臭气冲天的大猫?今夜怎么睡觉啊?”
赵炮听孙子说房子里进来一只臭气冲天的大猫,马上警觉起来,突然一惊,一跃而起,扑到墙边抓起猎枪大喊道:“孙子,赶快退出来!危险!”孙子不知所措,转身刚想走出房间,只见房间里跃起一股旋风,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猛扑过来,在赵炮儿孙子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冒了出来,只听赵炮儿的孙子“哎哟”一声,便倒在地上。
这时,那凶猛的山狸子见赵炮儿手里拿着猎枪,便嗖地一声蹿出屋外,赵炮儿手握猎枪在后面紧紧追着,追到墙边,赵炮儿开枪了,山狸子的一条后腿中了弹,无力蹿上围墙,被追来的员工网入网兜里。它在网兜里又蹦又跳,拼命撕咬,却无济于事。赵炮儿打亮手电,照在还躺在地上的孙子身上,只见孙子的肩膀上豁了一个大口子,一块茶杯口大小的鲜红肌肉翻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淌。赵炮儿越想越怕,要不是刚才早一点儿发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越想越恨,决心教训教训这只山狸子,再演一出“杀鸡给猴看”的好戏。
第二天,赵泡儿弄瞎了山狸子的眼睛,剁去一只前爪,便把它放走了。“妈的,这回你又瘸又瞎,看你怎么觅食?不出一星期,我就会在山上找到你的尸体。”赵炮儿胸有成竹地说。
一晃十天过去了,赵炮儿估摸着又瘸又瞎的山狸子已经饿死在山上,便扛上双管猎枪上山找它的尸体去了。他在山里转悠了一天,什么也没见到。赵炮儿想,它又瘸又瞎的。十天都过去了,难道它能活下来?前面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岗,岗顶上有一块平坦的巨石,赵炮儿取下脖子上的望远镜向岗顶望去。蓦地,他发现山顶那块平坦的巨石上,躺着一只皮毛蓬松的动物。仔细一瞅,正是那只死了的山狸子。它仰面朝天躺着,全身血迹斑斑,一只前腿明显地少了一截,它两眼紧闭,嘴张着,伸出长长的舌头……正如自己想象的一样,被它放走的那只山狸子饿死了,总算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赵炮儿心满意足地走上山岗,弯腰想拾起这只死山狸子。他刚伸手的当儿,只见那死山狸子突然一跃弹起来,那只锋利的右前爪向赵炮儿的面部抓去。只听赵炮儿惨叫一声,左眼珠已被抠了出来,血淋地挂在脸上。还没等赵炮儿摘下肩上的猎枪,那山狸子早已连蹦带跳地逃下山岗。
原来,被赵炮弄成又瘸又瞎的山狸子当然不会猎到食物了,但是它非常聪明,用装死的方法猎取食物。山林里的乌邪最喜欢啄食死兽尸肉,它们发现一只死兽躺在石板上,以为能美食一餐,便大胆地啄食这只死兽。这时,山狸子一跃而起,准确无误地咬住乌鸦的脖子,尽管乌鸦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成了山狸子的口中食。它就是用这种方法猎获赖以生存的食物的,一直活了十天!
赵炮儿跟着那山狸子来到岗下,见那山狸子停住的当儿便举枪瞄准,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只见那山狸子身子一抖,栽在草丛中。赵炮儿顾不得左眼的疼痛,提着猎枪冲了过去。可哪里有山狸子的踪影?赵炮儿一愣,又前后左右仔细地搜了一遍,正在疑惑的当儿,见山狸子已跑到前面的山坡上了,便不慌不忙地填充弹药,又端起了猎枪。那山狸子好像没把赵炮儿放在眼里,正旁若无人的舔它那断了一截的前爪……赵炮这当儿开枪了,没想到那山狸子打了个滚儿,一个后滚翻竟闪电般地从赵炮的胯下钻过,钻进灌木丛中,顾头不顾腚地拱在地上。
这回赵炮儿没着急开枪,举枪瞄了好一会儿,确信十拿九稳后才开枪。枪响过后,只见那山狸子跳了一丈多高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一头栽进一个枯井里。赵炮儿兴高采烈地冲过去,只见那受了伤的山狸子正在井里团团乱转,苦苦挣扎。
赵炮儿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井底的山狸子得意地说:“冤家路窄了,你再狡猾也逃不过我枪口,你的死期到了!”说话间,又取出一颗枪弹,装上了膛。枯井里的山狸子似乎知道结局了,蜷缩在井底的一角瑟瑟发抖。赵炮儿正要开枪,突然心念一动:“我不能这样打死它,这样太便宜了它。我要用枪托一下一下地砸死它,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对,就这样让它死!”
只见赵炮蹲下身子,把枪托顺着井壁伸到井里,正往山狸子的头上砸的当儿,只见那山狸子像捞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枪托拼命住上蹿。真是无巧不成书,山狸子用它那只没受伤的前爪竟抓在板机上,只听嘭地一声枪响,赵炮儿应声栽倒在枯井旁,鲜血咕嘟咕嘟地顺着井沿儿往下淌,一直淌到井底。
事后,家乡人都说,赵炮儿一辈子不知打死了多少只山狸子,这只山狸子是来为那些冤死的同类报仇的。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反正家乡人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到山狸子下山骚扰家畜,它们是想以山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啦!
捕狼记
野狼是乌苏里江边草原上的杀手。它那闪电般的速度和锋利的爪牙,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近几天,家乡人兴起了养宠物的热潮,尤其是狗,若是和狼交配后产生的狼狗,更是养狗者梦寐以求的。对于打猎者来说,捕获驯养野狼,无疑是最好的来钱道。为了能得到丰厚的报酬,四哥和五弟一起进入了乌苏里江畔的湿地,他们的目标就是想捕获一只野狼。
四哥开着改装的越野车和五弟来到乌苏里江边后,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搭起了临时营地,哥俩特意携带一个铁笼子来关押猎物。不过,四哥除了带一支麻醉枪外,还偷偷带了一支猎枪,应付一些突如其来的危险。他对那张新定制的掺杂有钢丝的网最满意,一旦猎物入网,就算它有锋利的牙齿,也只能束手就擒。
经过几天的侦察,五弟在一公里以外发现了有野猪出没的踪迹。在做好充分的准备后,哥俩带上捕狼工具悄悄地接近野狼出没的地方。两人躲在草丛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果然这里生活着一对野狼母子,可能其它的幼狼被盗猎者偷猎,所以只有母狼和一只大概只有三个月大小的幼狼在一起生活。
幼狼应该已经断奶,但是又无法参与捕猎。所以,当母狼捕食时,肯定会把幼狼隐藏在最安全的地方。想到这里,四哥脑子里马上出现一个计划:等待母狼离开的时候就可以捕获幼狼,这样的危险性将是最低的。
等待了两个小时后,母狼将幼狼放进一个自己挖出的浅洞后,便放心地觅食去了。四哥和五弟等待大概十分钟,确定母狼已经走远了,立即上前成功地捕获了幼狼,然后拨通了一家需要母狼的养狗专业户的电话。
当对方听说四哥捕到一只幼狼后,沉默了一会儿说:“能不能再捕获一只母狼?我会出高价购买的。”四哥马上回答说:“OK!”五弟不解地问:“难道我们真的要去招惹那只母狼?”四哥冷笑起来,要五弟在附近找一棵大树,然后把小狼用特制的绳子拴在树下,两人便爬上大树,张开了那张大网。
等待是漫长的,在两个人几乎放弃的时候,那只母狼叼着一只山兔走了回来。它一眼就看到了树下被拴着的幼狼,立即狂奔过来,却在大树附近停下,小心地观察着什么。
母狼很快发现了树上的四哥和五弟。它愤怒地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低吼,试图威胁四哥和五弟。四哥的心也紧张起来,手里紧握着猎枪,只要母狼发动攻击,他就会立即开枪,哪怕牺牲掉它也再所不惜。
在绕着树木转了几圈儿后,母狼猛地扑了过去,它试图咬断那根掺杂着钢丝的特制绳子,救出幼狼。四哥见了得意地笑了,忙招呼五弟收网。巨大的网从天而降,把母狼和幼狼一起罩住。母狼怒吼着,挣扎着,但越缠越紧的网让它没有丝毫的办法。
四哥和五弟嗖地从树上跳下来,小心地靠近母狼,用麻醉枪很快将母狼麻醉。他一边让五弟把车开过来,把母狼和幼狼装进铁笼,一边得意地拿出手机给买主拨电话。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赶快逃离现场,把猎物交给买主。可买主提出要求,要四哥想办法磨一磨母狼的野性,避免到养狗场后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四哥立即吩咐五弟:“这几天不要给母狼和幼狼喂食。”野狼一般都是五天左右捕食一次,进食后可以维持一周左右的营养需要。捕捉这只母狼的时候,可以看出它当时的体力储备就已经不多了,现在再饿上它五天,交货后,它应该不再会有力气对主人构成危险。
而且,就算到了养狗场,第一步也是采取饥饿的办法,让野狼在一段时间内不吃任何东西,从而对食物有一种强烈的需求。听说养狗场刚买回来的野狼都是这样驯服的。当野狼饥饿到极点后再喂它食吃,如果它肯吃食,其实就是对人的一种屈服,以后驯练它就容易得多。
母狼自从被擒后就一直趴在笼子里,但是只要四哥和五弟接近笼子,它就会触电般地站起来,作出要攻击的姿势,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气得四哥吵囔着:“看来你还有野性,干脆饿上你半个月,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可怜的幼狼因饥饿而烦躁不安,它对着母亲稚声地叫着,母狼这时就会用爪把幼狼按在身边,似乎在示意它安静。幼狼忍不了一会儿,又开始重新走来走去。
两天后,四哥和五弟约定,两个人夜里轮流值班。母狼仍旧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两天的饥饿它的毛色都没有光泽了。四哥故意走近铁笼前用枪管敲了敲笼壁,母狼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凶光闪了闪,但没有再站起来。
四哥大笑着放心地休息了,五弟也在车前的驾驶室里开始昏昏沉沉。朦胧中,五弟听到有硬物摩擦的声音,他马上起来,走到车后才发现,是母狼啃咬铁栏杆。“不好了,母狼要逃跑!”五弟的喊声把四哥惊醒,便挥舞着猎枪跑了过来,用枪托狠狠地往母狼的头上砸,母狼咆哮着重新趴了下来。四哥被激怒了,想尽办法来折磨这只母狼。他每天用棍子攻击幼狼,逼迫母狼不得不反击,以此来消耗体力。只用三天的时间,母狼就难以起身了。五弟神色慌张地告诉四哥:“那只幼狼如果再不吃点儿东西,估计就不行了!”四哥却说:“先上路,再饿它们一天,这两只狼一定会屈服!”
晚上,五弟把新买来的鲜牛肉扔进笼子里。四哥点支烟,他要看这娘俩如何表演“狼吞虎咽”的。果然,鲜牛肉的味道让母狼和幼狼兴奋起来。尤其是那只幼狼,马上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扔鲜牛肉的地方走去。母狼用无精打采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四哥和五弟,也摇晃着站了起来。四哥得意地告诉五弟:“快看!它要去和崽子争夺那块牛肉了!这就是狼性,赤裸裸的凶残本性!”
只见幼狼低下头,嗅了嗅牛肉便贪婪地吞吃起来。母狼却从小狼的身后张开嘴,把幼狼叼到身后。四哥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切,等待着他想象中的场景出现。可母狼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去吞食牛肉,而是又重新趴了下去。
不甘心的小狼从母狼身边绕过去,又想去吃牛肉。母狼瞪大眼睛发出低吼,似乎在呵斥小狼。小狼犹豫了一下,终于向牛肉走去。就在它准备吞食牛肉的时候,母狼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只见它猛地站起来,嗖地一声蹿到小狼的跟前,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叼住了小狼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母狼的嘴巴。只见母狼猛地把头一甩,便将幼狼重重地甩在铁笼的栏杆上,如同甩一个沉重的布袋,发出重重的响声。鲜血顺着笼子的间隙流了下来,染红了笼下的车身。母狼再也不向那边看一眼,似乎它刚刚咬死的是自己的敌手。
此时的四哥又被母狼的举动激怒了,眼看着到手的钞票就这样化成泡影,便疯狂地举着木棍向母狼的头敲打着。母狼被打得发出痛苦的低吟,可它却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五弟见状慌忙拦住四哥:“再打下去,这只母狼可能也会有生命危险,那咱俩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四哥狠狠地将棍子丢在地上,不解地问五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母狼饿疯了?”
五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良久才回答说:“赵大叔早就说过,野狼是不能被人征服的,除非是从小养大的!”幼狼的尸体仍挂在铁笼的栏杆上,血液已经凝固。它那无神的眼睛似乎还带着委屈看着母亲。母狼的眼前扔着许多块牛肉,可母狼还是视而不见地不看一眼。
“这样下去它会死的。就算送到养狗场,不进食的狼养狗场也不会接收的。”五弟有些无奈地问四哥怎么办。四哥听到这里有些担心了,煮熟的鸭子怎能让它飞呢?当务之急得逼它吃食!“想以这里,四哥让五弟看好笼子,便拿起猎枪慢慢地靠近一群正在悠闲吃草的狍子,他知道这是野狼最喜欢吃的食物。随着枪响一只狍子中弹,狍群一哄而散。四哥走过去把死狍子拖了回来,站在铁笼旁当着母狼的面拿出匕首,刷地剖开狍子的肚皮,血腥的味道立即四处弥漫。一般来说,野狼嗅到这种味道都会为之动容的。四哥看了看母狼,它却依旧无动于衷。
这是最后的较量,四哥越来越心里没底了。他让五弟把狍子肉都扔进笼子里,然后和五弟躲进草丛里偷偷观察母狼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母狼发现没人盯看自己了。才颤抖地站起来,低头去闻那新鲜的狍子肉。但它只是闻了闻,又重新趴下了。四哥终于被母狼征服了,和五弟重新把车开回乌苏里江边——母狼生活的领地,然后把它抬出笼子,把新鲜的狍子肉放在母狼的身边,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他俩眼见着身衰力竭的母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幼狼的尸体旁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仰头声嘶力竭地嗥了几声后,便摇晃着向草原深处走去。看到这里,四哥和五弟都落泪了,此时,哥俩都被母狼的壮举征服了,他俩第一次感受到,野狼也是人类的老师啊!
赵炮猎熊
四十年前的夏天,我到三姨家去串门。三姨家住在老黑山的深处,离原始森林的七星砬子只有三十里路。来去三姨家之前,我就听说三姨家住的地方黑熊很多。黑熊的肉也特香,尤其是熊掌,还是国宴上的名菜呢。出于对黑熊的浓厚兴趣和好奇,我不顾家人的阻拦,执意要去三姨家看看。
到三姨家的第三天,我结识了三姨夫的好朋友赵炮。那年,赵炮已是年过花甲之人了,但身板很硬朗,连说话也是大嗓门,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赵炮的家在村子的东头,出门不远就是深山老林。我常到赵炮家去做客,每次都能看到他家墙上狍子、野猪、黑熊等野兽的皮张。尤其是它新剥的那张熊皮,毛茸茸的黑缎子一般,油黑发亮,谁看了都会喜欢。若是熊弄到张熊皮褥子铺在身下,既防潮又隔凉,那该多美。况且,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熊肉是啥滋味呢,若是弄个熊掌让我三奶尝尝,说不准三奶该有多乐呢。这样想着,我便讨好地给赵炮锤背揉肩,软磨硬炮地求他再进山打猎时也把我带上。赵炮心肠热。经我再三请求,终于答应带我去见识一下他猎熊的经历。
夜晚,赵炮带我向深山老林进发了。密密插插的树冠隐藏在漆黑的夜里,山风掠过,如波浪般涌动,声撼群山,给山林平添了几分威严。不知什么原因,我和赵炮在林子里转了半宿,连头黑熊的影子也未看见。赵炮儿把枪拄在地上,双手一摊。看到赵炮儿满脸的失望,我能说什么呢?只能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就在我和赵炮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几声小狗般的叫唤声,赵炮儿立即兴奋起来。顺着赵炮儿的手电的光柱往前一望,只见一个满身黑毛如同小狗般的动物在手电筒的光柱下缩成一团。赵炮端起的枪又放下来,告诉我:“这是黑熊的崽子。”说着,他解下背上的麻袋,快步跑上前去,将黑熊崽子装进麻袋里,系好麻袋口,往我跟前一扔说:“小子,你背着吧。咱们得快走,说不定它的父母就在附近。”我顿时感到了事态严峻,一丝恐惧袭上心头。寂静的黑夜除了昆虫的低吟,就剩下沙沙的脚步声了,丛林里弥漫着恐怖而紧张的气息。
果然不出所料,夜空里传来几声阴森森的熊叫声,听了令人心惊胆战。片刻,两头面目狰狞的黑熊张牙舞爪地来到我俩面前。它们大概就是小熊的父母,四只眼睛在电筒的光柱里熠熠地闪着恐怖的绿光,血盆大口中露出匕首般的牙齿。
大概是它俩看见我背着它们的崽子,便吼着冲上来。砰地一声枪响,一头黑熊栽倒在地。另一头黑熊却如箭一般地冲到赵炮的眼皮底下,赵炮慌忙用猎枪横扫,却被黑熊一掌拨到数米开外的草丛中。
失去了猎枪,要和两头黑熊搏斗,那简直是以卵击石。那头黑熊绕着受了伤的同伴儿转了一圈儿,发出凄凉的吼叫声。随着它的叫声,受伤的黑熊站起来了,又一次同时扑来。赵炮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向扑来的一头黑熊的眼睛刺去,只听嗷地一声嗥叫,那头黑熊捂着受伤的眼睛跑开了。还没等赵炮缓过把的当儿,只见另一头黑熊一挥巨掌,赵炮儿便捂着头栽倒在地。
黑熊转过身来凶狠的奔我来了。失去了赵炮的依靠,手无寸铁的我顿时感到绝望了。我看到,它俩都受了伤,一头后腿中弹,正在流血;另一头被赵炮用树枝扎瞎了一只眼睛,眼里涌出来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滑落。我知道,此时不跑怕是没机会了,便抓起一根树枝挥舞着向后退。两头黑熊见我仍没扔下背上的小熊,便步步紧逼,越逼越近。
惊慌之时,不知什么东西把我绊倒在地,可我手中的树枝仍不敢扔开。突然,我看见将我绊倒的是赵炮的猎枪,心中顿时掠过一丝惊喜,待它俩逼近时,我开了一枪。那头眼睛受伤的黑熊身子一颤,便倒在地上。但被激怒的另一头黑熊却不顾一切地向我扑来,我只好用猎枪横扫,边上子弹边退。那头眼睛受了伤的黑熊在前面向我逼近,另一头黑熊不知什么时候也爬起来了,歪歪斜斜地绕到我的后面,想前后夹击,治我于死地。“砰!”我又开了一枪,冲在前面的黑熊被击中要害,倒在地上四肢舞动着,就是爬不起来。此时我身后的黑熊已冲到近前,连它那嘴里喷出的热气都直往脸上喷。我来不及多想,慌忙用猎枪横挡,只听啪地一声,猎枪被它挥动的巨掌打飞了。我只能孤注一掷了,忙捡起地上的树枝向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刺去,只听嗷地一声吼叫,黑熊把扎进它嘴中树枝咬断了,它锋利的爪子已抓入我手臂的肌肉中。我顾不得疼痛,再一次捡起地上的树枝,猛地一转身,见黑熊的肛门正对着我的右臂,便使足力气,把二尺多长的树枝捅进它的肛门里。只听嗷地一声嗥叫,黑熊抓我手臂的爪子松开了,喘着粗气倒在我的身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再也无力抗争了,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眼睛里,我索性闭上眼睛等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缓过劲来,推一堆身边的黑熊,它早已不动弹了,肛门里淌出好多血水和粪便。我知道,是我用树枝捅到到它致命的地方才治它于死地的。我爬起身,正要去看赵炮是死是活是,那头眼睛受了伤的黑熊却爬了起来,直奔赵炮的脖子咬去。“赵炮,快躲开黑熊!”我惊叫着大喊,或许是我的喊声惊醒了赵炮,或许是他刚苏醒过来,只见它一翻身,来个就地十八滚,正好滚到猎枪边。他顺手抓起猎枪,就在黑熊张开血盆大口扑来的一刹那,赵炮借着劲把猎枪的枪管猛地插入黑熊的血盆大口,随着一声嗥叫,黑熊口衔着猎枪逃走了,蹿入附近的灌木丛中。
那天夜里,我和赵炮相互搀扶着走回家里。到家时天已大亮,三姨一家和赵炮一家见我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吓傻了,光团团转却不知道给我俩包扎。还是赵炮有抻头,冲着大家喊:“都愣着干啥,快把我背上的小熊卸下来,关进地窖里!”人们七手八脚地卸赵炮背上的麻袋时,我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扑腾一声栽倒在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见屋地摆着两具黑熊的尸体,此时已被赵炮和三姨夫把两头黑熊大卸八块,两家各分得一头熊肉。这时赵炮说:“黑熊的胆和掌就不要分了,连同那头小熊一起卖给制药厂吧。”
照实说,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你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三年后的一天下午,赵炮家的大门被一头黑熊撞开了,赵炮见黑熊闯进家门,这还了得?慌忙抓起猎枪就去追黑熊。那头熊见赵炮追它,掉头便跑,赵炮持枪便在后边追。一路上,那头熊不停地回头张望,生怕赵炮不跟着它。跟了好一段时间,天渐渐地黑下来了,在一个山沟处那头熊停下来,并不停地伸长脖子咆哮。赵炮感到奇怪,伸脖子往沟里瞧,眼前是一辆出了车祸的客车,只见四周到处是不知死活的旅客。赵炮忙向天放枪报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林场的救护车赶了过来。等清理完现场后,那头熊才慢慢走开。赵炮觉得这头熊通人性,便在它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不知不觉中,赵炮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熟悉,只是天黑记不清楚了。这时他听到前边人声嘈杂,继而有人喊:“黑熊回来了!”赵炮循声跟了过去,突然,有几个人冲上来,抓住赵炮就打:“一定是这个人偷的熊!”边打边有人用手电往赵炮的脸上照。
“不要打,那是赵炮!”随着这一声喊,打赵炮的人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厂长模儿样的人来到赵炮的面前:“赵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和这头熊在一起?”
赵炮凑近一看,想起来了,这是制药厂的收购站,那个厂长模样儿的人正是制药厂的王厂长。他告诉赵炮,傍晚时分,收购站的人给他打电话,说是厂里养的那头黑熊突然不见了,估计被盗猎者偷了,却想不到它和你一道回来了。这时,有人喊王厂长接电话。王厂长没说几句,就把赵炮喊进电话室。赵炮刚接电话,里面却传来他老伴儿的哭声:“赶紧回来,咱儿子出事了,正在医院!”
赵炮脑袋嗡地一下子大了起来,急忙问:“啥?儿子出事了?”那边他老伴儿告诉他:“林杨打来电话,说儿子今天下午坐在那辆客车回来时出了车祸,幸亏有人及时报案,要不,受了伤的儿子就没命了。”
原来,赵炮的儿子今天早上去县城办事,回来坐的那辆车出事了。刚才由于天黑,赵炮也没注意到儿子坐在那量出车祸的客车上。赵炮和老伴儿的对话,王厂长在旁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把握住赵炮的手说道:“赵炮,你刚才送回来的那头熊,就是三年前你卖给厂子的那头小熊啊!看来,不管是不是巧合,你和这头熊是缘份啊!”“什么?”赵炮瞪大了眼睛,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家之后,他就把猎枪摔了,发誓今后再也不打猎了。
老狼食子记
我的家乡位于完达山的深处,周围是无边的茫茫林海,鸟兽众多。我高中毕业那年,正值文化大革命的高潮,城里的学生“上山下乡”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我是农村的孩子,只能“打回老家干革命”了。
刚回村子不久,就听说中苏边境吃紧了,各生产队都抽人到深山里盖备战房子。我是村里的“基干民兵”便首当其冲地报了名。
我们村共抽调四人盖备战房子,卜老疙瘩岁数最大,顺理成章地成了我们三个小青年的头,干什么事我们都听他的。一天,我们在深山里转悠,意外地发现一只小狼崽儿,立即过去把它逮住,塞进蔴袋里。在几十米外还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估计是狼的巢穴。可能老狼出去觅食了,狼崽儿自己跑出来玩儿被我们逮住了。
卜老疙瘩突发奇想,他要用狼崽儿诱出老狼再将其活捉。完达山区的狼虽然是凶残狡猾的野兽,但哺乳和抚育幼崽儿期间母性十足,它若发现崽子丢失,定会不顾一切寻找营救的。
我们四人在卜老疙瘩的带领下,抬着捕捉老狼的器具进了山,很快来到距狼穴不远的一棵大松树下。卜老疙瘩先把狼崽儿的脖子上圈上项圈儿,用铁链子拴在树干上,又攀上松树,在巨大的树枝间撑开了一张尼龙网,网口冲下,正罩着狼崽儿。一切布置停当后,我们撤到了一百米外的石壁下耐心等待。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钟头后,狼崽儿凄惨的叫声终于引来一只老狼。它个头很大,腹部垂下的乳头证明它是狼崽儿母亲。它大概已在山中奔走寻觅了很久时间,此刻一见爱子,真是喜不自禁,不顾一切地冲到松树下,叼起狼崽儿的脖子转身就跑。
结果可想而知,狼崽儿被钢项圈儿勒得直翻白眼儿,差点儿断了气。老狼大骇,忙放下狼崽儿,见有铁链拴着它的崽子,便立即抓咬起来,直咬得老狼嘴角淌血,也没咬断。它彻底绝望了,用鲜红的舌头舔着爱子,呜呜直叫。眼瞅着孩子身陷绝地,自己却眼睁睁地不能解救,哪个当妈的能受如此煎熬?满腔仇恨化作了愤怒和疯狂,老狼狂吼起来,山谷中回音阵阵,令人胆寒。它抬头看见了悬在头顶的大网,怀疑是它在作怪,便猛地跃起,张嘴就咬。经验丰富的卜老疙瘩岂肯怠慢,使劲一拉引线,坠着石头的大网径直砸下来,网口正对准跃起的老狼,它一下子被罩在网里。
“快上!别让它跑了!”卜老疙瘩一声令下,我们手持木棒一窝蜂地冲过去。老狼不肯束手待毙,暴躁如雷,狂抓乱挣,但尼龙网结实得很,越缠越紧,它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望网兴叹了。我们瞅准机会一顿猛揍,终于把它打昏,牢牢绑住它的嘴和四肢,大呼小叫地把它抬下山。
老狼和它的崽儿都被关进备战房子的菜窖里,菜窖是用大石条砌成的,窖盖是一寸厚的木板,它要逃出来根本不可能。老狼苏醒后见已身陷绝境,顿时悲怒交加,连冲带撞,好一通折腾也无济于事。一天一夜后,老狼终于精疲力尽,口唇干裂,精神恍惚。卜老疙瘩冷笑几声,让我往窖里扔了几大块野兔肉,饿急了的狼崽儿立即跑过来大吃起来。老狼见了却叼开狼崽儿不让它吃,自己也坚决不吃。卜老疙瘩见了直巴嗒嘴,叹口气说:“哼,还挺有骨气,饿你三天,看你还逞能不!”
三天过去,老狼已瘫软在地,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眯着的眼偶尔露一下凶光,真跟死了一样。看来这只性情刚烈的老狼宁肯饿死,也不想吃一点儿人喂的东西了。倒是那只狼崽儿这几天没少吃肉,见了人就摇头摆尾讨吃的。
很快就有了消息。省里的狼犬训练基地有意要买这对狼,并说两天后就派车来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乐得合不拢嘴,卜老疙瘩更是乐得小曲不离口:“王二姐思夫眼泪汪汪,一天在墙上划一杠儿,两天在墙上划一双……”
到约好交货的头一天下午,卜老疙瘩亲自动手钉了一个装狼的木笼子。李大宝说:“用粗木头钉个结实点儿的吧,别让它娘俩跑了!”卜老疙瘩却不以为然:“你看它压根儿都不动一下,软得像个面团子,借它两条腿也跑不动啦!”是啊,老狼一连七八天没吃一点儿东西,没喝一滴水,铁打的也受不了哇,难怪卜老疙瘩这么自信。
两只狼都被扔进木笼,锁好了笼门。专等明天往车上一装,钱就到手了。考虑到一笔横财已经到手,卜老疙瘩破例地掏腰包买了几瓶好酒,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儿,招待我们三个小青年。待我们四个酒足饭饱后,卜老疙瘩又亲自给我下一道命令:“今晚你值班看好这个木笼子,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喽!”我嘴里应着,心里却不情愿:“你们睡大觉,让我站岗,未免太欺负人了!”便把我们啃过的山兔骨头和野鸡骨头倒进木笼里。狼崽儿闻到香味儿早已垂涎欲滴,立即狼咽虎咽地吞吃起来,并对我抛来感激的目光。而老狼依旧无动于衷,它的沉默让我心底隐隐一震,没想到它竟这么有骨气。我叹了一口气,便返身进屋。但我不敢违抗卜老疙瘩的命令,坐在炕上往窗外看,正好看见那个木笼。大约后半夜刚过,我突然发现老狼站起身来。要知道,几天来它一直是趴着或者躺着。我感到意外的同时,更加注意观察它的动作了。只见老狼慢慢移动睡着的狼崽儿跟前,张嘴在爱子的脖子上亲吻起来。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呢?也许老狼快饿死了,临死前强打精神正在与爱子吻别吧?
狼崽儿吃得饱睡得香,毫不知觉,依旧打着呼噜。看得出老狼异常伤感的样子,满怀着对生的眷恋,更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它的身子颤抖着,像在哭泣。突然,它的绿眼中射出怪异可怕的绿光,嘴巴用力一合,只听狼崽儿低声呻吟,并使劲地挣扎。但老狼尽力没让它叫出声来,更没让它挣扎一下,便咬断了爱子的脖子,爱子已身首异处!啊?老狼竟然咬死了亲生子,这怎么可能呢?我使劲地揉揉眼细瞧,只见老狼凶相毕露,毫不迟疑地舔吸着爱子的鲜血,随即又大口地吃着爱子的身子。
真是骇人听闻!我一下子惊呆了,但联想起狼崽儿几天的表现,我马上明白了:是因为狼崽儿吃了人喂的肉,老狼才不能饶恕它。在老狼看来,狼崽儿已经变了,不再是自己从前的宝贝。它也许想和孩子一起绝食而死,决不向人类妥协,但它的孩子太不争气了,竟向人类屈膝献媚,摇尾求生。这是当母亲的最大耻辱!只能杀死它,这是拯救孩子的最后方式了。
老狼不大一会儿便把狼崽儿吞下肚去,吃饱后它来了精神,伸鼻子在木笼中乱嗅起来,并不时警觉地向四周张望。它很快盯住了一根最细的木条,用利齿啃咬起来。它想逃跑,我的天啊!我的酒一下子吓醒了一半儿,本能地在屋里大叫起来:“来人哪,老狼要逃跑!”我的喊声惊动了卜老疙瘩三人,也惊动了啃咬木笼的老狼,它索性甩开大嘴咬得更欢。那根木条已被老狼咬断了一半儿,我急了,忙操起木棒冲上去,拼命捅老狼的嘴。老狼大怒,低沉地吼了一声,叼住木棒猛地一拽,因为我多贪了几杯酒,尽管酒力已吓醒大半,但仍觉得头重脚轻,竟被老狼拽个跟头,扑倒在地。这时卜老疙瘩领着两个小青年已冲出屋来。他不相信煮熟的鸭子真的会飞,叮嘱我们别往死里打,天亮还等着交货呢。正在他指手划脚的当儿,只听嘭地一声木笼的顶端被撞开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影嗖地一声掠过我们头项,旋即又来个鹞子大翻身,一闪身,翻出木杖子,一转眼就蹿进林子里,没了踪影……卜老疙瘩打过仗才想起把式,冲着我们三人吼:“还愣干啥?快进屋拿枪!”等我们把枪拿出来,只见卜老疙瘩对准老狼逃跑的方向一枪接一枪地打起来,没完没了。我们三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心照不暄:“这是他开枪为老狼送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