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力特是属于百灵鸟型的人，习惯早睡早起，而且早上起床后喜欢先出去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让自己有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去上班。林永浩则属于猫头鹰型，晚睡晚起，一般整个上午都见不到他的影子。

每次古力特早上经过林永浩的办公室，都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他知道林永浩的办公室里面带有卧室，也知道里面不可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但他的习惯就是总为别人着想。尽管林永浩很少在办公室过夜，但事情总会有万一，更何况酒店这个行业就是要求员工走路像猫一样，以不打扰客人为第一要素。但是有几次，古力特都见到丁素贞一大早从林永浩办公室出来，很明显是在里面过了夜然后现在赶着要上班。古力特这才明白林永浩为什么对财务部的人都这么放心，丁素贞当出纳，所有现金的流动有她在掌控，原来如此。

难怪小张说过林永浩对丁素贞特别关照，不过这样是违反业内惯例的，正确的做法是换一个出纳。但古力特假装没看见这事，林永浩和丁素贞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许哪一天丁素贞变成了老板娘也是概率很大的事，犯不着自己出头去得罪人。

这天林永浩叫古力特做个功课，收集一下广东那边房地产的大致情况，然后两个人好好吹一吹。这也是当地的方言，把聊天叫做吹牛，吹一吹就是聊一聊的意思。古力特一直觉得这方言表达力欠准确，聊天是谈话的意思，吹牛则是说假话说空话的意思，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告诉林永浩，房地产的资料早就准备好了，因为自从林永浩说过以后要古力特把房地产公司那边也管起来，他就开始留心了。功课要做在前面，就算换其他人管房地产，也是有了准备。林永浩对古力特的做法大加赞赏，说若别人都有你那么用心，我何愁事业做不大！

林永浩知道古力特喜欢吃鱼，就说要去一处乡野旮旯里吃十三味，别看那是乡下，酒香不怕巷子深说的就是它。首先那家的鱼是自己养的，只喂草不喂饲料，纯天然；很多回头客都去尝个鲜。那家的菜就只有一道，只吃鱼，就是草鱼，但就是这个草鱼他能做出十三道菜来，故名十三味。古力特听得食指大动，鱼做得好吃不足为奇，但一种鱼能做出十三种菜式，却是第一次听说。林永浩和那老板预约好日子，用度假村里拉客人用的依维柯，把各部门经理拉了一车，高高兴兴地开去吃鱼。

这鱼现捞现杀现做，果然新鲜无比，依次端上来，先是粤味的砂锅鱼头豆腐汤，然后是川味的酸菜鱼，接着是椒盐鱼排骨、糖醋鱼片、姜葱煲仔鱼腩、上汤鱼丸碗豆尖、凉拌鱼皮、剁椒鱼尾、宫保鱼丁、支竹银杏滑鱼饺、滑炒七彩鱼杂、鱼肠煎蛋。最让古力特开眼界的，是杀鱼时所有的鱼鳞都洗净晾干，用油炸了洒上盐巴端上来，又香又脆，名叫香酥鱼鳞。古力特叹息真是高手在民间，外人又怎能找到这么好吃头的去处！

吃饱喝足以后，林永浩叫关树宏带着一众人等去山上摘水果，留古力特下来，两个人坐在水边的棚子里谈房地产的话题。

广东的房地产发轫于1980年，深圳签出第一块土地出租协议，由香港人刘天竹开发，命名为“东湖丽苑”，第一期108套房源被香港人抢购一空。这一年的年初，深圳市房地产公司成立，既是广东第一家房地产开发企业，也是中国大陆第一家。几个月后，北京传出消息，领导指出房子可以买卖，商品房的概念得到上层首肯，粤系房企开始破土而出。1981年，蛇口工业区建设指挥部房地产科成立，成为招商地产的前身。深圳此时渐露头角，后来一直以能把握住时代契机、敢于吃螃蟹、用速度与激情走在全国的前面而闻名。

1984年，王石不甘于在广州继续平庸，爬上广深列车，来到造梦中心的深圳，靠倒卖玉米赚了300万元，创办万科的前身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在商机遍地、机会盛行的80年代中期，不少广东的房企创始人和王石一样，通过投机崭露头角。比如合生珠江系的朱孟依说服政府出地，他出资兴建了丰顺县城商业街，向商贩收租，获利颇丰。星河湾的黄文仔在上海和广东之间来回倒腾钢贸，当很多人梦想成为万元户的时候，他已经赚到人生第一个100万元。雅居乐的陈卓林带领兄弟在中山三乡创办了家具厂。星河的黄楚龙借着深圳大兴土木，承包了深南大道的部分工程。金田的黄汉青原来以纺丝为主业，也开始谋划进入地产。

1987年，中国地产界迎来首次土拍，这一次敢为天下先的仍然是深圳。当年12月1日下午，1 000多人挤满了深圳会堂，44家开发商举牌竞投，经过17分钟的角逐，底价200万元、面积8 558平方米的地块落锤成交，最终由深房公司以525万元竞得。就这样，广东房企拍走了第一块土地。1988年4月，海南脱离广东成为中国第31个省，最先被炒起来的是地产行业。冯仑、王功权、刘军、易小迪、王启富、潘石屹等六人拼凑了3万元注册公司，两年后获利3 000万元。总人数655万的海南岛，涌现出2万多家房地产公司，房价从每平方米400元涨到7 500元，仅仅用了两年时间。

深圳王石的仪器展销中心几经易名，改到1988年时，叫深圳现代企业有限公司，最终命名为万科。在王石的推动下，万科走上股改之路，于同年公开发行股票。正是这次发行，万科和华为有了第一次交集。截止发行日期仅剩一星期，王石手上还积压着600万股，于是让员工四处推销、寻找买主。那时的任正非创办华为一年多，尚处于创业艰难时期，虽然囊中羞涩，但他眼光老辣看中万科的潜力，买了20万股。三年后万科上市，成为中国第一家A股上市房企，任正非也一举成名。

1988年11月，万科以2 000万元拍下深圳威登别墅地块，楼面价大大超出周边售价，首次出手便一骑绝尘。竞拍结束后，深圳市规划国土资源局局长刘佳胜质问王石“怎么出这么高的价格？不是在瞎胡闹吗？”王石承认这是一张昂贵的入场券，但行动上绝不收敛。一个月之后，王石又拿下了天景地块，深圳的地产同行开始对他另眼相看。来自潮汕的黄汉青比王石更野。那时黄汉青的金田在深圳地产界风头正劲，万科拿一块地，他能拿十块地。黄汉青曾打趣王石说：“大哥，你看我这么多项目哪做得完，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分几个去。”虽然王石被揶揄，但笑到最后的是他而不是黄汉青。在深圳地产界呼唤风雨的金田，和万科同样在1991年上市，成为深交所老五股之一，然而现在明显落在万科后面。

到1990年时，广东的主流房企已诞生五家：万科、招商、中海、金地、越秀。其中，中海重仓香港、招商埋头建设蛇口、万科扎根深圳、越秀深耕广州，刚创办不久的金地，顶着一个老土的名字叫“深圳市上埗区工业村建设服务公司”，蜷缩在上埗区一个叫沙咀工业村的地方，只不过这五家都是国资企业，民营房企尚在襁褓之中。有意思的是广东人比较迷信，上埗区谐音“上不去”，在当年10月份改名为福田区。

1991年，国内集资热、房地产热、开发区热引发高层担忧，特别是房地产有分崩离析的前兆，海南作为泡沫盛宴的中心，岌岌可危。这里为什么要插说海南，是因为海南的危机影响了全国。1992年，海南全省房地产投资87亿元，占固定资产总投资的一半，海口地价从1991年的每亩10万元飙升到1992年的每亩600万元，一年涨了60倍。潘石屹通过炒房炒地赚到人生第一个100万元，为了核实项目的审批情况，潘石屹用五斤橘子和一条香烟换得查阅内部资料的机会，意外地发现海口在建人均住房面积已达50多平方米，而北京才7平方米。凭着直觉，潘石屹意识到海南的房地产要出事，于是收整队伍撤回北京。

果不其然，一年后，先是房地产公司被终止上市，严控银行资金进入地产，随后国十六条横空出世，海南地产行业遭受重创。1993年调控的风暴过后，留给海南600多栋烂尾楼，18 834公顷闲置土地，800亿元积压资金和四大银行300亿元的坏账，海口10 000家房企破产倒闭。海南，成了中国第一个楼市泡沫破裂的样板。

由于资金紧缺，万科不少项目走在烂尾边沿，包括武汉万科广场、天津金刚桥公寓、深圳海神广场项目。顺德的杨国强首个地产项目名为碧桂园，4 000套别墅只卖出去3套，他采用了王志纲的建议，招来北京名校景山学校开办了广东分校，并打出了“国家领导人孙子都入读景山”的大手笔广告，碧桂园项目一炮走红。此次建校卖房成了地产界的经典营销案例，郊区地价拿地、建设配套造城成为碧桂园特色。

1993年的经济格外肃杀，但广东的地产商依然顽强地往上爬。出现了富力、合生、雅居乐三家房企，与碧桂园合称华南四虎。1994年，许家印在广州成立了鹏达；而王石的万科在1995年时踏足上海、北海、天津、青岛、鞍山、新疆等12地，成为最先全国化的房企。

林永浩听得津津有味，却惊觉古力特已经讲完，目前到手的资料只有这么多了，那可是古力特找了所有的同学、朋友齐心协力搜出来的。虽然其中也有些野史掺杂其中，但基本上都是事实。其实林永浩以前也大致了解过房地产的发展概况，只是没有这么系统与全面。想当年林永浩和几个朋友也是商量了很久，觉得广东发展在全国占了先机，又人才济济，自己很难再出人头地，才决定独辟蹊径到西南来发展的。可是几个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大气候的变化，刚刚投资了翡翠湖度假村和鸿运花园，就碰上了政策调控，拖成了今天这个被动的局面。

古力特觉得不必沮丧，酒店业的投资回报期比较长，房地产业更长，没有个三五年根本看不到效益。根本的问题不在于投资回报期的长短，而在于资金链的充实，不能中断。从财务的角度看，亏损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资金要细水长流地跟得上。只要现金流能持续，那终有一天能翻身。从经济发展的大周期看，地价和房价、包括一切物价都是一定往上涨的。古力特记得老妈说过，她小时候去坐火车，车站上卖的馄饨是纯鸡肉馅的，一碗有10只馄饨，只卖1毛钱，当时她为了省钱不舍得吃，看看现在是个什么价钱！你若现在不吃，以后也许会涨到一碗100块钱！所以说现在做房地产还是要多拿地，当然，没有钱就一切都无从谈起。

林永浩很赞成古力特的分析，国内的经济发展总是一抓就死，一死就放，一放就活，一活就乱，一乱就抓，一抓就死，老在这个怪圈里循环。这个怪圈的周期性又很难把握，不知道什么时候循环到什么地方。林永浩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过河，希望在大方向上不要出错，而细节上的事就要靠古力特来帮忙落实。

古力特说对头对头，老板就是把控大方向的，要对行业的走向有敏锐的感受力；我们做财务的，眼光太小太细，具体的事务能做得很好，宏观上的大观察就真的不行了。林永浩说鸿运花园做得太仓促，开局没做好，现在发现漏洞很多，比如说税务这一块，要交的税太多了，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古力特说税务筹划不等同于偷税漏税，偷税漏税是不合法的，被查出来要负法律责任；而税务筹划是找出税法中的漏洞，穿过去，类似于灰色地带，不合理但合法。

古力特花了很多时间看了丽江丽景的账，又看了鸿运花园的账，仔细对比过了，发现可以用“木已成舟”来形容其税务状况。因为这些地产项目的账都在税务局留了底，不可能把它们拿出来重新做账，而纳税条款又是每一条都很明晰的，这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这种情况是很多民营企业都碰到的问题，刚起步时，为了方便也为了省钱，随便找个人甚至是亲戚来当会计，因为功底不扎实，做账也就随随便便，漏洞百出，到后来企业慢慢做大了，才发现原来的财务账跟不上要求，想要整改却要费很大力气，有时根本就无法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开始时就找个真正懂行的人，从头做好，看起来好像花了大价钱，其实最后算总账才发现真正省了钱。

就说房地产吧，开发成本就有八项，即土地使用权出让金、土地征用及拆迁安置补偿费、前期工程费、建安工程费、基础设施费、公共配套设施费、不可预见费、开发期间税费。这八项中有些有公允价，有些没有，比如地价是很公开透明的，政府的拍卖价成交多少就是多少，这叫公允价，你没法在公允价上做手脚。而其他六项就弹性很大，而建筑材料，在不同种类上有不同的价格，可以适当地加大成本，把利润降下来。最有操作空间的是土地的一级开发和二级开发，比如这一块地挖土方，要挖多少是没法预估的。给拆迁户的赔偿，要看实际谈出来多少，如果这一块数额足够地大，那对最后利润核算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还有就是园林景观这一块属于公共配套设施费，弹性也非常地大。粗略地说，前期工程费里面的项目规划、设计、可行性研究所需费用，“七通一平”等土地开发费用，都有很多文章可做。

林永浩问什么叫不可预见费，古力特说包括基本预备费和涨价预备费，在当下无法精确计算，只能依据项目的复杂程度和前述各项费用估算的费用，以上述一到六项之和为基数，按3%~5%计算。如果基数大了，多一个百分点都很可观。说来说去无非要重申，从房地产公司成立的第一天起，财务就要及早介入到公司事务里，那税务筹划就有巨大的空间，而且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如果到了销售阶段才想到怎样去少交税，无异于缘木求鱼。

林永浩一拍手掌，大声道：“我明白了！如果我还要做新的地产项目，就不能让鸿运去做，要成立一个新公司去做，新公司的财务就由你来管！”他又感叹古力特能把这一切说得如此清楚，而其他财务就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古力特说他了解过许多同行，发现做财务的有个共同的毛病，以为自己懂的老板必定也懂。其实老板不可能都精通财务，而且把一堆财务报表交给老板，老板也没时间去看。一个好的财务，应该把最重要的几条归纳出来告诉老板，最好能提出几个方案由老板去选择做决定。林永浩深以为然，财务部每月交上来的报表，他都看不懂，一来二去的干脆翻也不翻了。但是他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签个字，看不看不要紧，要紧的是下面的人认为他在看，就行。

古力特道：“比如说我们成立集团公司，这想法挺好，但是我们不是图集团公司的名声好听，而是要让集团公司这种形式给我们带来实惠。可以考虑把所有的不良资产打包成一个集团公司，看看以后怎样把它甩出去；另把一些优质的资源去组成另一个集团公司，那就可以实现将来上市的梦想。我有一种预感，您是想走上市这条路的。”

林永浩点头称是，说古力特在某方面和郑子贤很相像，都是很能干的资深财务专家。古力特有点惶恐，说自己和郑子贤比起来差多了，郑总那才是真的能干。林永浩说你比他小十多岁哦，等你到了他那个年龄，分分钟超过他的！

眼看关树宏、李明川他们摘了果子七七八八地回来了，一行人坐在鱼塘边休息，林永浩就说今天吹得很愉快，先到此为止吧。他说回头会拿一些资料给古力特，叫古力特参照鸿运花园和丽江丽景的原始数据，做一份计划，就是说假如鸿运花园和丽江丽景时光倒流变成现在才开始拿地，那应该怎样做税务筹划。

古力特心想，林永浩的计划可真是多，听他的口气，真有可能是又要开一个新项目，很可能是房地产项目。古力特有点头大，翡翠饮品公司现正走在十字路口，丰民磷肥厂也才纳入正轨，还要把摊子铺大？这钱从哪里来？古力特隐隐约约感觉到，林永浩另外还有一个来钱的门路，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个来钱的门路到底是什么呢？

回到度假村刚下车，恰好碰见保安小程在当班巡查，小程挥手道：“嗨！古力特，我正要找你呢。”

这话被林永浩听到了，扬扬手截住小程道：“你这个小保安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不懂礼貌呢？古力特是你叫的么？他是财务总监，你要叫古总！”

小程啪地打了个立正，敬礼道：“报告林总，我知道他是财务部的古总，因为他很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对下面的员工很好，我们都喜欢他，叫古力特显得亲切，像兄弟一样。林总您放心，以后我不叫他古力特了，就叫他古总！”

林永浩忍不住笑了：“你不止机灵，还是个小滑头，肯定是个哄女孩子的高手。”

小程甜甜地笑着，目送林永浩走远，才告诉古力特他要过生日了，请几个朋友吃饭，要古力特务必赏面子参加。古力特问都有些什么人一起吃饭，小程说有两个是保安部的同事，有几个是外面的朋友，古力特都不认识的。不过不要紧，他明白古力特做人低调，所以不会在饭局上叫古总，就说是朋友好了；古力特一贯够义气，本来就是好朋友嘛。

古力特突然想起来，小程好久没有来借宿舍打炮了，就问他女朋友呢？来不来参加吃饭？小程说女朋友闹别扭分手了，她准备离开度假村到另一个地方去打工，分就分吧，重新再找一个就是。你一定要来吃饭噻，不能不给面子的。古力特说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送给你。小程说不要不要，那显得我喊你吃饭是想向你讨礼物，太那个了。

小程过生日那天一伙人下班后出去吃晚饭，小程说今晚我们就大喝一场，不醉无归。古力特借口酒量不行，怕是不敢多喝；小程说明天是星期天，你休息，不准找借口。他们嘻嘻哈哈地，要喝“王小二放牛”，古力特从没听过有这个品牌的酒，小程把各种酒和饮料叫上来，把王老吉、二锅头、劲酒和红牛混成一大扎，每人斟了一大杯，说这就叫做“王小二放牛”。古力特灌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但多喝几口以后又觉得蛮顺口，越喝越想喝了。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各人就开始呱哒呱哒斗嘴，一个朗诵说“月，经常挂在天边；梦，遗落在草原上。”另一个说你大老粗没文化，连用标点符号断句都不会，要念成“月经，常挂在天边；梦遗，落在草原上。”众人笑成一团，就问古力特什么时候生日，到时约着又来喝。古力特说自己小时候才过生日，那时妈妈会煮一个鸡蛋作为生日礼物，长大后再也没有过生日了。小程就说以后必须多过生日，庆祝生日非常有益健康，研究表明，生日过得越多的人越长寿。古力特愣了一下，笑得一口酒喷在小程身上，生日过得越多当然越长寿啊！

小程叫大家喝酒还是要讲文明礼貌，最多只能喝到第三阶段，决不允许溜到第五阶段去。古力特还真没接触过这个阶层的人，傻傻地问是哪五个阶段。小程得意地说第一阶段刚开始喝，自然是轻言细语；慢慢喝顺了嘴，第二阶段的甜言蜜语就出来了，什么爱你爱到骨头里，山盟海誓的都出来了。接下来开始喝高了，就是第三阶段的豪言壮语，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专扯一些鬼都不信的话。第四阶段喝得控制不住自己，净说些粗言秽语，还祼袖揎衣动拳头的。最后是第五阶段，真的醉了，人都掉到桌子底下，躺一地不言不语。总结起来就是二十个字：轻言细语、甜言蜜语、豪言壮语、粗言秽语、不言不语。

饭后大家都意犹未尽，古力特说请大家去唱歌，继续喝啤酒。有人唱了首《流浪歌》，被大家起哄，说这是生日别唱这么伤感的歌。又有人唱了一首《涛声依旧》，还是被人喷这歌太老了。轮到古力特，古力特点了一首《金瓶似的小山》，说你们保准没听过这歌，这首歌走红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有出生，我现在唱的是我自己重新填的粤语歌词，就欺负你们听不懂，没法起哄我！

古力特唱这首《听雨》道：

品味特殊常拥孤独躲进楼阁中听秋雨，

独爱雨丝一滴一点与真挚心共处。

心平气和遥望山岭风韵神采都失踪影，

仍有几丝浅绿的生气雅然写我意。

情仇已空秋雨处，来去都只是早或迟，

流星片断长久忆记已是快乐事。

秋雨渐浓常拥孤独躲进楼阁中听心语，

无尽夜空飘洒的雨线似我的爱意。

不管偶然还是天赐且看人世的风跟雨，

毋让变迁使我的心境添上一点刺。

人情易空秋里树，黄叶纷飞远心未移，

以空灵和仁厚宽慰写爱千万次。

大家似懂非懂，果然不敢起哄，只是说不怎么好听。终于又喝又唱地闹到筋疲力尽，才打道回府。古力特有车，先把别人送回去，才回度假村。他感到酒劲上头了，有点晕头转向，就问小程有没有驾照，能不能代开一下车。小程说没有驾照，但开车没问题，这么晚了路上清静得很。

古力特不准小程开太快，不准闯红灯，小程大大咧咧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闯红灯的。闯红灯的话，如果成功了，快了几十秒；如果不成功，一下就快了几十年。我还没结婚，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回到度假村，古力特头重脚轻，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小程把他扶进卧室，帮他脱下外衣，搬到床上，正准备往外走，却又踅回头道：“我宿舍有蚊子，昨晚和蚊子大战了一宿，最后打成了平手，它没吃饱，我没睡好。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了。”

古力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又或者根本没有听清楚，摊在床上动也不动。小程脱了衣服，爬上来抱着古力特就一起睡了。第二天天亮时古力特的生物钟准时醒了，睁开眼发现两个人都没穿衣服，光光地抱在一起，好不尴尬。他推了推小程，问昨晚是不是喝醉把衣服吐脏了，小程坏坏地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我太喜欢你了古力特，昨晚我把你当成老婆给干了。

古力特的脑袋轰一声大了，这个小程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他挥拳向小程打去，却不料全身发软无力，就像一拳打在棉花包上。小程也急了，死乞白赖地涎着脸说古力特我真的爱你的，我若说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小程本就孔武有力，抱住古力特就狂吻起来，古力特又羞又急，拼命挣扎，决不能一世英名栽在这个流氓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