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向我二表哥嚴鵬和打聽他父母(我大舅爺爺的兒子兒媳)我表舅及表舅媽 嚴智陶和江淑秋當年的婚姻舊事,不料卻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
原來二表哥正在寫自傳,他選擇青年時代的好朋友張心健 21歲臥軌自殺作為開篇。這位張心健是著名畫家張大千和他四太太徐雯波的兒子。他出生在1949年5月,正值國民黨政府開始潰退台灣,張大千只弄到三張軍機機票,而家裡一妻三妾、子女眾多,於是只帶走了四太太徐雯波和二太太的一個女兒張心沛,其餘全被留在了大陸。離開前他們將襁褓中的張心健托養在一位裱畫師傅家裡。
同年12月成都解放,社會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位裱畫師傅無畫可裱、無以為生,熬到1953年,好容易打聽到張大千原配夫人曾正蓉的下落,就把4歲左右的張心健送回原配夫人跟前。這位大太太和張心健都屬牛,她背後一邊對鄰居抱怨說「老牛背小牛,苦啊。」一邊踩著縫紉機把張心健拉扯成人。張心健分配在成都鐵路局做電工,自己記憶中毫無印像的父母卻如同影子一直拖累著他的進步,無論怎樣努力工作他都事事不順,就連愛上一位女同事,也被團支書拿出同樣的殺手鐧橫刀奪愛,說張心健是「叛國投敵分子張大千的狗崽子」, 張心健最終心理崩潰,走上了絕路⋯⋯
別人的事越說越遠⋯⋯趕緊打住。
今天要說的是另一起被橫刀奪愛的遭遇,與前面那個故事似有莫名的淵源 ⋯⋯
早在抗戰末期,16歲的表舅舅嚴智陶深愛著一個女孩子,她就是當年15歲的徐雯波,也就是後來張心健的母親。徐雯波漂亮率真,和表舅嚴智陶從小一起廝磨長大,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徐雯波喜歡畫畫,她在女中的同學有一位叫張心瑞的,其父親就是大畫家張大千。我高祖伯嚴雁峰在抗戰最艱難的時段收留張大千一家四十多口人兩年之久,安頓在嚴家的書齋賁園尊為食客,並資助張大千進敦煌、還為他籌辦畫展。高祖伯去世後,我曾祖叔嚴谷聲繼續供養,因此張大千對嚴家子弟都非常熟識,還收了好幾位跟著學畫。徐雯波雖不是嚴家的子女,因閨蜜張心瑞的關係也開始跟其父親張大千學畫。
冬去春來,豈料一貫與我表舅嚴智陶卿卿我我,形影不離的徐雯波一天天地漸次疏遠我表舅,在她17歲那年竟嫁給比她大三十歲的張大千做了他的四太太 ⋯⋯
表舅嚴智陶五雷轟頂,痛不欲生,深受傷害,繼而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課業也一落千丈 ⋯⋯ 引用我二表哥的原話是:「我爸因为失去徐雯波,从学霸沦为学渣。」
這段故事二表哥是聽我大舅爺爺講的,那年他請假回去照顧晚年中風的爺爺,因為當時剛剛發生了好朋友的臥軌慘案,二表哥就告訴了他爺爺,還問爺爺是否認識張大千。
「他嗦?我咋個不曉得喃。」
我大舅爺爺這位川大博士、軍統翻譯、省圖館長、「歷史反革命分子」顯然很是看不上叔伯家的那個食客。認為張大千沒有擔當,不負責任,自身寄人籬下,還只管娶些回去,然後抬腿就跑台灣,連那麼小的奶娃子都忍心丟下,一大家子人在這邊因他牽連受罪,他在那邊不聞不問,四川話謂之「爛賬」(相當於今天所說的「渣男」)⋯⋯ 我大舅爺爺說順了嘴少不得把自己兒子年輕時候那點兒遭遇也抖落給孫子聽了。
書歸正傳,表舅舅嚴智陶和徐雯波相愛的同期,他姐姐我大表孃嚴蘊霞有位在女子師範學校的同學江淑秋,從夾江上來成都讀書的潑辣女孩子,她非常喜歡閨蜜家這個弟弟,經常來家裡玩。我大舅婆婆劉啟蓉也早就看上了勤快能幹的江淑秋,極力撮合,儘管江淑秋比嚴智陶大兩歲。關於兒子另有所戀,我大舅爺爺非常理解並尊重。可大舅婆婆根本就沒有把徐雯波這個自幼與兒子一起玩耍的小姑娘當回事,大舅婆婆甚至弄不清楚為什麼兒子起初反對和江淑秋交往,也不明白為什麼後來他又隨了母親的心意⋯⋯ 1946年底我大舅婆婆如願以償娶了江淑秋做自己的兒媳婦。
我表舅媽江淑秋果真能幹,一邊在小學任教,一邊照顧相繼出生的子女,後來又考上丹東師範學院,遠赴東北念大學。抗美援朝期間丹東遭到美軍的砲擊和轟炸,丹東的學生又被分散到各自原籍所在地的同等學院裡繼續就讀,江淑秋分到西南師範學院完成了學業,畢業分配在南充縣中學教書,因為丈夫和孩子們都在成都,後來找機會調回了成都,在三十中任教。
他們的子女幾乎呈兩年添一個的節奏:
我大表哥嚴鵬程1947出生;
我二表哥嚴鵬和1949年出生;
我大表姐嚴薇1951年出生;
我三表哥嚴鵬渝1953年出生;
我小表姐嚴莉1955年出生。
至於我大表孃嚴蘊霞與閨蜜江淑秋不同,成都女子師範畢業後一直在金馬街小學任教。
同事中有一位姓胡的老師住在槐樹街,同院鄰居有老兩口陝西人,他們的兒子李永嘉是川大物理系的老師,這位胡老師就給我大表孃嚴蘊霞做了個媒。
大表孃嚴蘊霞和表姑爹李永嘉於1953年結婚,養育了我表哥李宇明、表姐李丽、李玲三個子女。
如今我大舅爺爺一系的兩代長輩均已作古。與我同輩的大表哥嚴鵬程也於去年底謝世 ⋯⋯ 時光匆匆,「落花流水」⋯⋯
下圖為張大千閒暇時為我曾祖伯嚴谷聲所作的漫畫,也是張大千留下的絕無僅有的漫畫(摘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