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澳大利亚南溟出版基金支持,艾斯新书《新西兰的微风》得以顺利出版。在当今时代、当今社会,纯文学作品的出版发行很不景气,特别是诗歌称为票房毒药。但考虑到尽量扩大南溟影响,首次印刷数量为1000本(后印刷厂加印500本)。这的确是个冒险的数量。但艾斯赠送湖北、武汉、仙桃作协、深圳某助学机构后,又向广州世界华文作家大会赠送300本,余下600本运抵奥克兰经由海洋书局总经销。
书运抵奥克兰后,南溟出版基金于2011年11月13日在奥克兰成功举办了新书发布会。现将会上的部分讲话稿分列在此,供各位交流。
我的创作(艾斯)
感谢各位,感谢澳大利亚南溟出版基金。
按惯例,我需要介绍自己的创作体会。但是,今天前来捧场的都是本地的知名作家,都是内行。在内行面前吹嘘自己的创作,就象在老婆面前吹嘘自己的情人,无论如何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好在来的都是朋友,手里都拿着一根针,等我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大家轻轻一戳,就能将我的肥皂泡刺破。
现在物欲横流,文学变成了老菜苔,但博客的风行,让人人都可以成为作家。拙作翻开第一页,第一首诗就是《家》,我是这样写的:
(女)小的时候/家在妈妈的背上/妈妈到哪/家背到哪/
(男)/青年的时候/爱人是我的家/爱人柔情的眼神/熨平我的疲乏/
(女)/中年的时候/孩子是我的家/孩子无论到哪/都系着我的牵挂//
(男)老年的时候/家是爱人的白发/白发裹着我/静静看西边的晚霞
第一句是我帮一个小孩子说的,当时他才4岁。他在妈妈的背上哭,要回家。我接了一句,妈妈不就是你的家吗?这样就顺下来了。我的很多诗都是这样来的。
当然要成家,先要有对象。诗人艾青说过,年青时谁都可以写几句诗,特别是追求女孩的时候。我想来这里的朋友都年青过,都比我有体验,因为这可以算得上一种青春期的本能,如同孔雀开屏,那也是给女孔雀看的诗。我在读大二的时候,一位上海的女同学给我写来一首她同学的诗:“莉莉脸上被虫爬,痛苦不堪成泪娃。”我想,我也可以写写诗,于是写了我的第一首诗《三个人的河边》,结果发表在1987年1月份的《东方青年》上。我写三个人的河边,就是为了避免爱情,当时还不流行三角恋爱。为了记住第一首诗,我就将它改成了《两个人的河边》,变成了一首纯情的爱情诗。
(女)小的时候/家在妈妈的背上/妈妈到哪/家背到哪/
(男)/青年的时候/爱人是我的家/爱人柔情的眼神/熨平我的疲乏/
(女)/中年的时候/孩子是我的家/孩子无论到哪/都系着我的牵挂//
(男)老年的时候/家是爱人的白发/白发裹着我/静静看西边的晚霞
诗以言情,古已有之。但我这个人不开窍,所以一直没找到女朋友,最后拖成了大龄青年,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多几天的晚婚假期。好在我碰到了我太太,于是我写了一首《雪湖煮冰》,我自己认为最好的爱情诗,里面谈了我对人生、对过去、现在、将来这种时空转换的看法。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于是半年不到我们就闪电结婚了,所以说,诗歌是爱情的催化剂,如果朋友们要追求女孩子,会写几句诗还是很有杀伤力的。现在很多女孩子可能不吃这一套,因为她们更喜欢钞票。当然这首诗现在听起来有点酸。
(女)雪湖煮冰/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故事/那是一个前世注定的冬天/雪下着白色的寂静
(男)湖是梦中的湖/船是心中的船
(女)两个人在雪湖的船上/煮冰/蒙蒙的雪下着现在/岸上已不见过去
(男)两个人的小船/静在苍茫的未来里/幸福而和谐/雪是永远美丽的风景
(女)雪湖上煮冰/两个人都很用心/用心地痴情/痴情地倾听/冰被煮香的声音
命运的安排,我与大家一样移民到了新西兰。背井离乡,远离亲朋好友。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再也也写不出那种酸溜溜的小资情调。所以,艾青说,老了也能写诗的,才算真正的诗人。有一天,我听到知了的叫声,捉来一看,发现新西兰不仅地方小,连知了也很小,于是人们的心胸也小。这心眼一小,小资情调又出来了,让我想起我那贫穷的家乡,就又写了一篇《奥克兰听蝉》,纪念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姓夏。
(男)又听见异乡的蝉/熟悉如故乡的夏
(女)故乡的夏/缠在水田里/让烈日绕着水田旋转/数不清的水虫,蚊蛭/缠在腿上/走过一片片新秧
(男)我,是夏*的不安份的儿子/挽起一片湿透的月/想走出蝉的日子
(女)真正走时/除了蝉声/我又一无所有
(男)离家了/四季不能改变我的颜色/我失眠/失眠于没有蝉声的日子
(女)而故乡/已随蝉声远去
诗讲求意境,也讲求立意。上面这些诗立意都不太高,因为都是围绕自己身边的小家在写。在奥克兰这个地方写东西一定要小心,因为来的都是人才,一不小心,写出来就会贻笑大方。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写的诗歌,都是这类档次。好在去年我的家乡弄了个屈原诗歌大赛,组织者专门找到我,让我写一首,我想机会来了,可以拿个大奖了。冥思苦想了两天,写出来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作品《你他们 我》
(女)你/不合时宜地站在岸边/如同不合群的天鹅/据说狮子与老虎/也总是独来独往//2300年了/你总是那个年纪/问天问地/真诚得让人心碎//你如明矾/在2300年里不融沉淀/但世道比江水更混/事与愿违//感谢你不老的传说/人心如秤/你羸弱的身躯如同秤砣/让人们心存羞愧
(男)他们/他们拿着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他们拿着剪刀/看什么都像布/他们拿着布/看什么都想蒙住//他们总是法官/看什么都想审判/他们喜欢下雨/看哪里都像干旱/他们喜欢独唱/看谁谁都是干喊//他们喜欢全部/自己总是多数/他们坐在上面/总是想看永远/永远到底多远/谁也不想扯远
(女)我/北望长天/长天北望/中央之国啊/我的父母之邦//盘古开天/曾劈开自由的乐土/春秋战国/曾听从电闪雷鸣的乐章/集权统一/思想一统变成干枯的河床//不是所有的喉咙/都愿吼出内心的呐喊/不是所有的眼睛都能发现黑暗中的光亮/不是所有的思考/都在闪烁智慧的光芒//长夜漫漫/清醒总是清醒者的痛苦/痛苦总是痛苦者的绝唱/历史成为某种颜色的背景/唯有思想如同闪电/划破时光//北国的今天/夹杂伪考古的快感/那一低头的虚伪/锈迹斑斑/悄无声响//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肉体/真正的声音/不是没有回响/真正的寻找/不是没有方向//关山万里/无语北望/历史有多长/思想该有多长//谁在寻找昨天的忏悔/谁以回忆激发梦想/谁在意明天的行程/谁在计算失去的重量//是谁/站在时空的边上/在南太平洋的岛上/成为北望的雕像
这首诗受到了普遍的好评,澳洲著名文学评论家何与怀博士将诗的第三部分在其本人的作品研讨会上请人朗读了这首诗,本地文友立言等人则喜欢诗的第二部分,见了面就说,艾斯,你别说,手上拿着锤子,看什么的确都象钉子。得,以后就叫你锤子。还好,没叫我棒槌。
我满心希望我会得个大奖,结果,海外作家全部名落孙山。不为别的,组委会说为获奖者提供路费,显然他们忘记了还有海外作者参赛,这个路费比人家奖金还高,人家预算不够了。
当然这个是笑话,主要是咱们水平不高。所以说,咱们海外作者写东西要小心。本来水平就不高,整天还在这里说外语。好在新西兰澳大利亚还有一大批热爱华文文学的朋友,让我们这些喜欢写点东西的人还能把大家拉来,硬是给我们当听众。我之所以选择曹俊艺术馆,除了曹先生长期支持我,这次又免费提供场馆,我还留了一手:大家实在听不下去,还可以欣赏曹先生的画作。给大家鞠躬,感谢大家。
纽华作协会长大卫王讲话稿
各位下午好!
今天是艾斯先生的詩文集《新西蘭微風》出版發佈會,我謹代表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和紐華作協同仁向艾斯先生表示衷心的祝賀!
海外生活不容易,海外堅持華文寫作不容易,海外出本書也挺不容易的。艾斯先生能堅持用華文寫作,能堅持自己的理想,今天終于到了一個收穫的日子,艾斯高興,大家文友也高興。
特別不同的是艾斯的新書是由澳洲南溟出版基金贊助出版的,這對艾斯甚至許多文友來説應該是一件幸運的事。
儘管在華社我們每天看到大量嚷嚷著要為華社,為中華文化發展作貢獻的人和事,但我們鮮見象南溟一樣肯拿出點錢為堅持華文寫作者資助出本書的。
在面臨大選前,可以看見在許多政治募捐會上,我們華人中有不少人以一掷万金去拍一瓶政要簽名的紅酒,更有商傢寧肯花大筆金錢去折騰許多虛妄的事。甚至寧可讓這些錢打水漂也不願意為真正的華文文化發展做出點貢獻,幫助需要幫助的堅持華文寫作者。從這個意義看南溟是在為華文文化做功德。這件功德除了為華社華文文化做出貢獻,為這些寫作者提供點物質幫助外,同時也給了許多作者以精神上的鼓舞力量。
目前看來,澳洲還有這樣支持華文發展的商傢,而我們新西蘭華界還看不見這樣目光遠見的文化慈善者出現。
因此,我才說艾斯是幸運的。
相信隨著海外華文文化的發展,這樣的欠缺應該得到彌補,我們的作家也應該拿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出來,為這些有志與此的商傢提供一個表現的平臺。
另外,作家是以作品説話的,沒有好作品,作家也枉為作家,讀者不可欺,一旦書出來,有責任的作家一定會感到更大的壓力。希望艾斯和其他文友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用心寫作,用心思攷,只有這樣才能無愧于讀者對你的厚愛。
謝謝大家!
游移于“他者”与“自我”间的微风
- 读艾斯诗文集《新西兰的微风》有感
奥克兰大学亚语系 张海峰博士
艾斯先生把他的诗文集新作命名为《新西兰的微风》,自然是由于他的谦逊,然而,细细品读其中的作品以后,我感到这的确是一个恰如其分的书名。这股来自南太平洋岛国的清新的微风,不但值得海外的华人读者欣赏、品味,国内的文学爱好者也能从中得到启发。
《微风》一书汇集了艾斯先生近年创作的诗歌、散文和小说,多样的体裁展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而书中的内容则折射出一位当代华人移民的心路历程。我相信,每一位华人读者都会对此产生共鸣。叙事者从一位新移民的视角出发,描述了从初到异国的困惑、迷茫,到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再到对母国恒久、深厚的关注和对故土无尽的思念,这一人生历程中细腻的情感,都被艾斯先生罗织到他用笔墨建构的文学世界里,汇集成这股清新、宜人的“微风”。
然而,我更愿意关注的,是《微风》一书在文化层面上的独特性。移民文学,或者从更广意义上理解的所谓“流散文学”(Diasporic Literature),是叙事者的视角在“他者”与“自我”之间的游移,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冲突、叙事者的焦虑、和对“自我”与“他者”的重新阐释,这些都是传统文学无力涉足的。文化身份的建构,始终都与建构者(叙述者“我”)和被建构者(被叙述者“他”)密切相关。艾斯先生生于中国、长于中国,在中国接受教育,在文化层面是一名地道的中国人,然而,人生的道路把他与家人引领到异域文化的新西兰,虽然他是法律意义上的新西兰公民,他的身份,却依然是移入地文化眼中的“他者”。作为诗人的艾斯,听见异乡的蝉鸣,他想到的却是“故乡的夏”,中秋之夜,依然能唤起他刻骨铭心的乡愁。故国的时政变迁,也从未在他的关注视野中消失,反而能更加激发他的诗兴。他吟诵“南京”、吟诵“广州”,吟诵“鲁迅”、吟诵“烈士”和“圣徒”,他住在奥克兰西区的新居里,夜晚却做着他的“中国梦”,关注着露宿街头的城市民工的命运。
虽然如此,艾斯已不再是移民前的自我了。他常常牵挂着故土,可是也开始留意“皇后街上的微笑”,领略北岛小城达加威的风情,聆听“突义瑞奇公园的寂静之声”,到“圣诞节海滩”留下一串脚印。他在不断重新审视着自己的身份,努力建构一个全新的“自我”。《微风》一书的结尾篇特别耐人寻味,艾斯先生问道:“主啊,你的殿堂在哪里?”或许,在从前的“异域文化”里,他终于寻找到了灵性的归宿,他正在完成着从“他者”重新走向“自我”的旅程。
文学大师沈从文曾说:“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理解‘人’”。愿《新西兰的微风》能激发读者的思索,在艾斯先生精心构筑的文学驿站里小憩一番,享受这本小书带给他们的心灵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