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兜兜转转,转眼又是一个果熟飘香的季节。在热里透着凉爽的秋风里,梳展心思,穿越流年,重回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人生彼岸,切入那火热的煤矿生活,那些带着青春脉动的往事不由自主地涌入心头,是习惯回忆还是这些事情感动了自己,如烟的往事怎么没随烟而去呢?我想是人性的光亮固化了记忆。今天想来,恍如刚刚发生,离今日隔得那么近。
干才有机会。1975年是我煤矿就业后的第三个年头,从初来乍到的诚惶诚恐、到逐渐适应的顺其自然,历练中有了一份韧性。那咕咕的风钻、那浓浓的炮烟、那只有矿灯的迎头,上山、下山、铺路、架棚、打眼这些入矿前生疏的设备和场景都成为自己的经历,在三班倒的日日夜夜里,有劳累的困惑、有组织的培养、有同事的帮助,使一颗单纯的心在反复的磨砺中慢慢坚守了下来。
这一年从全国形势来讲是一个新的转折,整顿铁路秩序,实现中央提出把国民经济搞上去的号召。我所在煤矿响应上级的号召,提出了“大干快上”的口号,以实际行动弥补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造成的损失。领导一声令下,各单位积极响应,队与队、班与班、个人与个人开了劳动竞赛。国字号的企业,优良传统颇多。活动中上班的早了、下班的晚了、打点带班的人多了,全矿形成了劳动竞赛的热潮,好人好事不断涌现。有的在井下连续干活不上井,最多的干了7个八小时和5个八小时,挑战着人们的生理极限。我也积极主动在井下连续干了4个八小时。属于自己的班就与大家一起干活,不属于自己的班就干辅助工顶岗。即使这样也熬得两眼发红,嗓子冒烟,说话也有些沙哑。因为总归时间在那里,吃喝又很简单,啃个火烧、喝点开水。一个宿舍的同事找不到我了,还认为我没上班;只有区队的书记队长知道我在井下加班尽义务。上井洗澡、吃饭后书记表扬了我的吃苦精神,让我回宿舍好好休息。那时没有讲钱的,多干活就是尽义务,顶多是精神鼓励。由于我积极肯干,按时完成任务,不久我当上了所在小组的劳动组长。
熟悉煤矿工作的都知道,当劳动组长就是在一个工作面领头干活,不是去享什么福。交接班要跑在前头,碰到疑难问题处理要冲在前头,关键是任务观念重了,不是那一个人只管干活的时候,干完活就清闲了,有时可以上井了事。当组长多了一副担子,干起活来心急火燎,同事之间也有抬杠、说话呛人的时候,比如说:“你快点!磨蹭什么”?等,直接说到同事的脸上,可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完成那份指标。那时好多工序都是人力操作,掘进最累的当属迎头的扒装。放炮后,一迎头的渣石要人力一铣一铣地装到矿车里,一般情况下15矿车左右的渣石需要2个人在4小时内装完,没有多少休息的余地,有时人多可以替换一下。所以是班班有汗水,腰酸、手上磨起泡是常有的事。这一年下来,由于班班完成任务,我评上了煤矿的先进工作者,被区队的书记推荐为党员发展对象。
身边的榜样。勤劳能干、朴实憨厚的常师傅个子不高,经常挂着一张笑脸,他和蔼可亲,没有什么架子。常师傅叫常历俊,是区队的一名普通维修工,是一名共产党员。由于年龄稍大,同事们碰到难事险事都让别人来处理,可他积极主动、从不推诿。他下井早、上井晚,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赢得了从领导到同事的尊敬。1977年的一次调资,他以全票通过已经在调资之列。由于调资名额的限制,上报的名单比上级批复的名额多出了1名,区队的书记有些难为情,开会定了再拿下谁也不好。这时常师傅主动提出:“我拿下,我是党员,让青年们调”。常师傅主动让出名额,使这次调资顺利通过。到手的调资名额又让出去了,表面看是他吃亏了,可他在人们的心目中高大了许多。这牵扯个人利益,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事,可他舍己于人,是一种崇高的境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是这件事“让”的传神,是精神的照亮。如烟的往事万千,可这事不是烟,是光辉,在关键路口闪着,能影响人的选项。在这样的氛围里调资,如果有的人再去争名额,他会受到谴责的。常师傅那浑身油污的工作服、那万宝囊的背包,在掘进迎头做辅助工的他水管、风管等跑冒滴漏的修补事情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是一个行家里手。他工作中的老黄牛精神、调资中的先人后己的精神是党员本色的体现,他的这一举动影响了好多人,我也受到常师傅精神的滋养。为人才有价值,为人人性生辉。
让人信服的顶头上司。我所在的区队书记叫马树功,是位沉稳、老道的区队干部。他低调不张扬,也不轻易批评人。班前会传达上级指示,一板一眼,抓住重点,有时用典型引路使工作打开局面。劳动竞赛中,他选择了一个小组的典型。5个人打一条全煤溜子道,由原先的每班进尺8米提高到一班进尺13米。那真是与时间赛跑,一个工序接一个工序,没有怠工窝工,可劳动强度提高了不少。马书记说:“人家XXX小组做到了,你们其他的班组怎么做不到”。在书记的发动和要求下,三个班互不相让,你超一米,我超2米,在进尺上展开了竞争,一月下来,全队超进尺100多米,超额完成了上级下达的任务。
我1973年入矿就在马书记领导下工作,至1977年5年左右的时间,他见证了我的努力和进步。他推荐我参加全矿学习班,并大会发言,他提议我当劳动组长,他把我列为后备干部和党员发展对象。对我的这些培养和器重,我却没有及时的报答,没给书记一支烟抽,没给人买一点礼物,只知道用工作来回报,一个“干”字来说明一切。这可能是我的短板,不懂人情世故,是一个简单的毛头小伙。现在回想起来,很对不起人家。我碰上马树功这样的书记,是我的幸福,如果换一个人,有些机会不一定给我。今天写出这些文字,虽然觉醒了,可太迟了,已经时过境迁,只能作为人生经历来总结吧。同时也证明那时的干部风清气正,有些机会,不是纯靠送礼就能得来的。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如今的煤矿早已鸟枪换炮了,机械化、智能化成为生产的现实。一个百年的煤炭企业不知出了多少煤炭,我没有统计,却给千家万户带来了温暖和光明。可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的亲历者和见证者,虽然当时艰苦,可对企业还是有深深地感情,对那些人和事有忘不掉的牵念,因为已经内化于心,时时滋养着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