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叫声依旧,声音高亢且继续着。余音循着洋槐的叶子、枝干,漫过玉兰花、樱花的枝蔓向外环绕着。我的思绪与蝉声交集,被蝉声吸引、牵绊。不过这次牵绊的是日升换成了月挂,闷热变成了凉爽。白天里人为的噪音及呼三喝四的喧嚣被黑夜叫停,夜静的除了偶尔的蝉声,还有从远处传来几声流浪猫“喵、喵”的嚎叫声。此时,心随蝉声穿过时光隧道,悠然回到了童年的趣事之中。
那是上小学不知好歹的年龄。夏秋里,不到十岁的我与发小常在离村附近的矿区那片杨树林里玩耍。看高高的井架、看大绞车的旋转、看矿车进出的繁忙、看工人叔叔穿着工作服汗流浃背的劳作。目睹着这番景象,我们在那里乘凉、玩水、嬉戏。上午阳光明媚时,整个树林蝉声此起彼伏,像个硕大到的音箱,隔得好远都能听得到。矿井-树林-蝉声相互映衬,彰显着煤矿生产的生机。这阴凉的环境、鼎沸的蝉声吸引着一波一波的大人孩子前来驻足,爬树逮“哨钱”(即蝉,是当地俗语)是当时人们喜爱的项目之一。
树钻天、叶争阳,一棵棵杨树在阴凉的环境里出落的像“美女靓男”,长的挺拔、树干也粗。有的七八米高,有的十来米以上,树围在60-80厘米之间。这么高、粗的树要爬上去捉蝉,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有些望树生畏。可我的几个同伴是灵巧型的那种身形,扒掉鞋,光着脚丫就麻利地爬到了离地面七八米的高度,并毫不畏惧地探身捉到了不少蝉。我看着眼红,虽有些胆怯,可在大伙面前也不敢示弱,就选了一棵有树杈的树,光着脚丫蹬着杨树那粗糙的树皮,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一段距离。站在树杈上,等慢慢平静后,探身再去逮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我,记不清是逮了一只还是两只蝉,用了不少时间。快到午饭时分,在伙伴的催叫下,就下树一块回家。常言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想爬树也是如此,往上爬容易、往下滑难。在下的过程中,一段光滑的树皮我没有找到下脚的地方,试了几次蹬不住脚不敢下,一时困在了离地有三四米高的树上,没了主意。往下跳有些害怕,往下滑怕拉破了肚皮害疼。在两难的选择中我一度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往下跳。看准了地面的草滩,就不计后果地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脚踩在草地上,腿闯的生疼,一时又没控制好身体,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吓得心里嘣噔嘣噔直跳。一场逮蝉的喜爱活动就这样结束了,我与同伴一起,腿一瘸一瘸地回到了家中,可因此造成的伤害才刚刚开始。
连闯带吓,没过几天,我的左腿上部内侧长出了两个脓疱。一开始是肿,后来起了疱,找村里一个懂点医道的老人看,人家说这是疖子,你的赶快找人看,奶奶急着催父亲赶快想办法。这天,父亲下班后,骑车带着我往村东十几里的一个山村。不知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了专门看疖子疙瘩的老大夫。由于有父亲的同事介绍,老大夫很热情地给我看了伤。他说:“这疖子还不熟,要等几日才长出头。等长出头后,我给劈了(做手术)就好了”。他还说:“为让疖子长得快,可回家喝些鸡血,攻一攻”。
父亲带我回家后,尊医而行。给我买了公鸡,喝鸡血。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喝鸡血,还不能放盐,像喝药一样,我憋住气,一口气喝下。不知喝了几次鸡血,疖子攻出了头。我看一下表皮水灵灵的,奶奶也看着心疼。我由于这病,没法走路,更没法上学,躺在床上,由老人伺候,一时成了一个宅男。等疖子熟后,父亲叫了老大夫来家给我做了手术。他用一把小刀给我劈开脓包,取出脓和淤血,用纱布擦到好肉才停止,我疼得直叫。上好愈合的药棉后,给我包扎好,并嘱咐要勤换药。不知父亲为此付了多少钱的医药费,我当时只是躺在床上害疼没有顾及到。术后消肿能走动了,我自己就去医院换药,每次都是伤口擦出鲜血,护士才给放上愈合的药棉;而我每次都是疼得呲牙咧嘴,头上冒汗。过了一个多月伤口才慢慢愈合,从而停止了换药,算是痊愈。这次落下两道疤痕,为我逮蝉做下了一个明显的记号。
一场爬树逮蝉引起的伤痛总算得以平息,腿上的疖子也逐渐成为记忆,可由此引起的思索却没有停止。如果当时不去爬树逮蝉,看着别人去逮,这是最好的选项。也就是羡慕、眼馋、有失落感,但不会有伤筋动骨的后果。如果当时往下跳不是选择软和的草地,而是坚硬的土地,那可能腿就会因此而骨折,治疗起来就是另一种境况,甚至会造成伤残,这都不是痴人说梦。因此说:一个人一生不知要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在哪一个节点上会发生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大概就是人们需要探究和自然中的真实吧!但,变是智慧,不变是坚定。变与不变形成人生跌宕起伏的命运。
蝉声依旧。当时,尽管人们晚上用手灯照蝉、逮蛹;白天人们用面筋粘蝉;有的上树直接逮蝉;可小小的蝉没有丝毫的畏惧,它们爬树入地,一直繁衍着。应该说:上树、发声,是蝉给自然、给人们的礼物。人们因蝉而喜,因声而思,入文成章,已经超越了蝉自身。不能只说蝉就是发发声,有的成为人们的下酒菜。它与人的近距离、与人的交集,是牵绊人思索的引子和发端,是人们的好朋友,是一个标准的环境预报员。没有蝉的世界是一个不完整的世界,没有蝉声的季节是一个残缺的季节。有蝉声,季节更精彩。